此刻,恒尚原。
洛目一大队兵马,足有一万多骑兵都登上了恒尚原,只见西面的华军阵列仍旧尘土飞杨,不知底细。环顾四周,倒是苇草丛生,有些都长到了腰间,看得出确实是个荒原。
此时,天气更加阴沉,在冬季的草原上,如此的阴沉真叫人胆寒,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杀。突然,河罗兵周围火星四溅,火势猛起,周边四面同时燃起熊熊大火,浓烟滚滚,遮天蔽日,洛目下令严阵以待,谨防华军攻上来,可是等了一会儿之后,洛目突然明白,华军根本没有进攻的意思,而是想围住他们,活活烧死。
洛目赶紧镇定下来,一面组织兵士突围,一面下令用仅有的一点火油点燃周边的苇草,把自己周边先烧干净,以此避免火噬。但是困兽之斗,焉能持久,洛目只见得身边的兵士,要么中箭受创,要么被火烧伤,纷纷倒下。本来寄希望于突围而出的求援快马此时也杳无音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洛目逐渐失了章法,由最初的斗志昂扬慢慢变得心灰意冷。
环顾四野,从登上恒尚原开始,不到三个时辰,一万多兵马已经在围攻之下所剩不足千骑,周围人声鼎沸,战马嘶鸣,搅得洛目心中真是冰炭同置,冷燥相煎。
猛然,阴沉的天空中劈下一道闪电,紧接着是一声雷鸣。
绝望中的洛目突然抬头看天,激动地说不出话。肃杀阴沉的天空变得电闪雷鸣,不久便大雨滂沱。华军在恒尚原四周燃起的大火不多时便会被这场大雨浇灭。洛目好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下令全军往华军布置最弱的东北方向突围。华军本来数量就不多,都是林允贞率领的南军,加起来不过四千多人,实在招架不住,不久就被突破,林允贞亲自带兵紧追不舍。
迟峰部因为伤亡过重,早已撤离战场,而西面的葛昀在诱使河罗军队登上恒尚原后,也已经离开,此时能够追剿的也就只有林允贞自己本部人马。
洛目在大雨中策马飞奔,拼命向北跑去,全然不顾草原上天地间劈下的一道道雷电,更顾不上沾了雨水的草原上道路泥泞。后面林允贞所骑的南方马完全比不上洛目的北方马,双方距离越拉越大,林允贞气恼不已,但也无济于事,再看前面,就是一道斜坡,洛目只要翻过面前那道斜坡,就彻底消失在了林允贞所能看见的天地尽头。
洛目纵马在前,带着数十个兵将往斜坡上冲。
突然,斜坡上出现了百十名红衣将士,领头将军身穿白袍,此刻从斜坡上冲下,身后背景混杂着雷电和大雨,仿佛从天而降,气势如虹!
正在纵马狂奔的洛目见到不远处的白袍将领好似天神下凡,心里顿时惊惧不已,六神无主。
在洛目身后狂追不放的林允贞见到远处斜坡上冲下来的白袍将领也是一脸诧异,恰在那天地交合处,电闪雷鸣时,叫人心惊胆战!忽听得白袍将领身后的红衣将士齐声大喊“仲将军到!”只见那白袍将军挥舞长枪,纵马直取洛目。
洛目听不懂华军喊得是什么,可他记得那身卓然不群的白袍,此刻的他已经完全失去主张,只认为仲平升天成神,带天兵前来拿他!
林允贞听到前方那些军士的喊声,一时恍惚不已,连忙驻马,向身旁军士确认:“他们喊得什么?”
那些南军将士并不知仲平身死,反而欢欣,于是照实回答:“他们喊仲将军到!”
林允贞听了,也如五雷轰顶,马上命令全军驻马,不得向前,在旁侧观战。
洛目完全被吓得魂不守舍,可是刹那间那白袍神将已经杀到眼前,自己还没来得及提刀应战,已被那人一**下马来,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人面目,就已被那白袍将领一**死于地上。其他河罗兵见此情形,纷纷都下马受降。
林允贞看到此处,才下令军士缓缓前进,只见那白袍将军割下了洛目的人头,又骑回马上,带着兵士,押着俘虏徐徐向林允贞的军队走来。
直到两队人马会和,那白袍将军下马,拜倒在林允贞的马前,这时候林允贞才敢正眼看他,怯怯端详之后,确认了不是仲平,才敢发问:“你是何人?因何在此?”
白袍将军抬起头来:“回禀将军,卑职叫肖南宇,因代替边民来到此处。”
林允贞此时也下了马,把肖南宇扶起来:“壮士请起。敢问壮士,身上的白袍从何而来?”
肖南宇自报家门:“卑职本是仲将军麾下一名贴身卫士,将军率部突围时,将这身衣袍托付给在下。”肖南宇欲言又止,还有半句话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林允贞倒是惊奇万分,眼神放光:“怎么?这是仲将军的遗物?”
肖南宇此时大惊,近乎喊道:“遗物?仲将军战死了?”
林允贞发现自己失言了,索性不做辩解,换了句话:“你来这里代替边民,怎么有战马?”
肖南宇也不便继续追问刚才的话题,其实他心里也多半有了答案,于是强忍着心中悲痛,回答林允贞提的问题:“卑职替的恰是个牧羊人,这也不是战马,是他平时的牧马。”
林允贞点点头,又问道:“你来的真是及时,怎么会……?”
林允贞还没问完,肖南宇便答道:“卑职和弟兄们听见不远处有刀兵声,便从附近的田舍村落中赶来,但又不敢胡乱参战,所以就伏在这道山坡之后,仔细察看,恰逢那贼酋向这边跑来,我便擅自作主,带着兄弟们下来了,卑职怕没有胜算,就大胆穿上了这件战袍,让弟兄们喊“仲将军到”,也是那敌酋惧怕将军神武,慌忙之中被我刺死,现将贼酋头颅献上。”说着肖南宇把手里一直提着的洛目头颅献给林允贞。
林允贞一把推开肖南宇的手,沉吟着说道:“我也不瞒你,仲将军是殉国了,而且就是死于这个贼酋之手,他见你身穿白袍,当然吓得魂飞魄散。你既是仲将军的卫士,也算替上峰报仇尽忠了。”
肖南宇顿时泪如泉涌,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没想到当日在荒原上最后见到的那抹白色,竟是与仲将军的诀别。
林允贞对肖南宇好言劝慰一番,下令全军南下回关。
此时,迟峰部和葛昀部都已经撤兵南下去向镇北关,林允贞率部在恒尚原全歼一万多河罗骑兵,随即也回兵南下,但华军此次大战也不是完胜,光州城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守城将官杜桐率一万边兵死战,连续四五日抵挡河罗兵如潮水一般的昼夜猛攻,最终被河罗攻破城门,华朝守城军几乎全部阵亡,杜桐自刎谢罪。而当洛目身死的消息传到尹仓那里,尹仓怒不可遏,下令**,整座光州城内的全部百姓,无论男女老幼,无论投降与否,全部被杀,无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