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凡带着茜雪从蘅芜苑出来,准备往南回怡红院。
因为开学在即,史凡想去借一套四书五经来。向贾宝玉借是不可能的了,何况贾宝玉一向排斥科举,也不一定有多余的四书五经借给史凡。
于是,史凡问丫鬟茜雪,道:“府里哪位爷的藏书比较多?”
茜雪当即说道:“二老爷的藏书肯定是最多的,只是二老爷点了学政,已于前些日起身赴任,如今不再府上。”
茜雪又想了想说:“除了二老爷,大奶奶家的藏书也是多的,听说珠大爷在世的时候最爱读书了。”
“你是说珠大嫂子李纨的家里?那不就是稻香村,对吗?”史凡记得,珠大嫂子是大观园里唯一的已婚女子。
说到这些的时候,他们恰巧走过蜂腰桥。
茜雪指了指前方,说道:“没错,公子您瞧,前面就是稻香村了。”
史凡顺着茜雪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不远处的稻香村。
“大奶奶平日大都是在家的,公子想借什么书,要不这就去找大奶奶问问?”
“不过是四书五经罢了,珠大嫂子那里肯定是有的。”
史凡心想,当年贾珠十四岁进学,书房里肯定都是有关科举考试的书籍,应该少不了多种版本的四书五经。
于是,史凡决定这就去珠大嫂子那儿借书,便领着茜雪往稻香村的方向,去拜访他的珠大嫂子李纨了。
眼看稻香村就在面前了,史凡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自问道:“难道就这么空着手去拜访大嫂子?”
虽然珠大嫂子和史凡也算是同辈,但毕竟年龄相差有点多,史凡难免应该对李纨表现出更多的尊重。何况还有贾兰这么一个侄儿,史凡身为长辈,至少应该准备一点东西才是。
茜雪听到了史凡的自问,笑道:“公子,不碍事的,大奶奶一向好说话,不会为难公子的。”
“自然不是这个理!”史凡耐心解释道:“我也知道,珠大嫂子肯定愿意把书借给我,可是我们初次登门拜访,空着手终究是不合礼数的,何况我们还是来要东西的。”
之前,史凡他娘史家夫人离开贾府,李纨亲自出门相送,就给史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纨虽然看起来不如王熙凤尊贵,但她的身份毕竟是荣国府贾母的长孙媳,就算王熙凤见了她,还不是也得喊一声大嫂!
如果是迎春、探春、惜春这些妹妹们,史凡随手摘几朵路边的野花相送也就罢了,可是大嫂子一个寡妇家的独居多年,送花肯定是不合适的。史凡正思虑着,忽见茜雪的手里有方才去蘅芜苑时,薛宝钗送的一盒奶油松瓤卷。
史凡顿时灵机一动,也顾不上自己的嘴了,立即交代茜雪道:
“这就当是我们拜访大嫂子的礼品了,茜雪,你记住了,等会见到珠大嫂子,就说这盒奶油松瓤卷是送给兰哥儿吃的。”
说着,他们继续往前走,稻香村倏尔映入眼帘。忽见青山斜阻,转过山怀中,隐隐露出一带黄泥筑就矮墙,墙头皆用稻茎掩护。有几百株杏花,如喷火蒸霞一般。里面数楹茅屋。外面却是桑、榆、槿、柘、各色树稚新条,随其曲折,编就两溜青篱。篱外山坡之下,有一土井,旁有桔槔辘轳之属。下面分畦列亩,佳蔬菜花,漫然无际。
史凡领着丫鬟茜雪走进了稻香村,只听见屋里安静得很,史凡不禁想,他的乖侄儿贾兰兴许在读书写字吧。来到走道上,隔着玻璃窗户,史凡便看见珠大嫂子李纨在炕上歪着睡觉。史凡生怕打扰,也就不敢喊一声大嫂子。
而此时此刻,读书声缓缓飘进了史凡的耳朵里,原来正是贾兰在书房里读着四书五经。伴着悦耳的读书声,史凡和丫鬟茜雪悄无声息地迈过了稻香村的门槛。伺候李纨的丫鬟素云一见史凡的到来,急忙示意他要轻声地迈步。原来,大嫂子李纨果真在榻上酣睡着,还没有醒来。
史凡立即会意,停下了脚步,进退不得。谁知还是惊动了榻上的大嫂子,只听见李纨问道:“素云,怎么了,是有谁来了么?”
李纨的声音传来,却不见她那躺在榻上的身子有任何的动弹,仿佛这位孑然独居的大嫂子一直只是百无聊赖地躺着,并未真的入睡。
听到李纨的问话,史凡不等素云回应,自己抢先答道:“大嫂子安好,史凡冒昧到访,打扰您休息了。”
史凡说着,见李纨这才起身,笑道:“原来是史凡兄弟呀!我原以为是小叔子贾环来找贾兰呢!史凡兄弟,快进屋里来坐。”
“好的,大嫂子,我刚进门就听见了兰哥儿的读书声,兰哥儿在书房里读书吧?”史凡说着,朝丫鬟茜雪递了个眼色。
茜雪会意,将手里的那盒奶油松瓤卷递到素云面前,转而说道:“大奶奶,这是公子带给兰哥儿吃的奶油松瓤卷,有劳素云姑娘等兰哥儿读完了书,转交给他。”
李纨会心一笑,说道:“难得史凡兄弟有心,这府上恐怕还没几个像史凡兄弟这样记挂着贾兰的呢!史凡兄弟和湘云妹子过来府上,贾兰按理应该出来迎接迎接的。只是过两天,家塾就开学了,我要求贾兰先把书读一遍,怕贾环影响他,所以这些天都没让贾兰出门。史凡兄弟莫怪,要怪呀,就怪我这个大***!”
“哪能怪呢!学习自然是最要紧的,史凡这次登门拜访,也正是为了学习的事情有求于大嫂子呢!”
史凡在李纨的面前也不多说其他的话,而只谈学习。刚才,李纨的那番话也表明了态度,她对贾兰在学习上的要求简直可以说是到了极其严格的程度了。别说顽劣的贾环无法接近贾兰,恐怕就连厌恶科举的贾宝玉也入不了李纨的眼。
因此,史凡必须表现出热爱学习的样子,才能更进一步地和李纨搞好关系,也才有接近贾兰的可能。虽说贾兰还小,李纨才是稻香村的大当家,但要知道,珠大哥的藏书如今归贾兰所有,史凡能否借到书,恐怕还得贾兰乐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