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音殿内一处凉亭,风和日丽。
亭上坐有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宫装妇人,左右侍女替其摇扇捏肩,皆呈殷勤面相,石桌上琳琅满目放有着许多宫廷蜜饯,分量少许,却是每一碟都装点得尤为精致规矩,尽显富丽奢贵。
亭外被阳光照得绿油的草坪上小跑着好些个小孩子们,孩童玩闹嬉戏声无忧无虑,尤为美好,托衬出了这片天空的晴朗。
“妹妹近来日月入怀,姐姐特地从中兴寺求来了这寓意极佳的平安符,相赠与你。”仪态温婉的陈淑媛将一枚黄面红文的护身符和以香包一起托付在了殷淑仪的柔荑上。
中兴寺是近年兴起的庙宇,香火鼎客尤为繁荣。原名叫作新亭寺,当初**讨伐刘劭时,曾在健康城西南边的新亭一地修建营垒,后来平定刘劭践祚大宝伊始时,满怀壮志,再次经过新亭时心血来潮,将新亭改成中兴亭,将其中的新亭寺改作中兴寺。
因而上承天恩的中兴寺便犹如鱼跃龙门,成为了建康城内最为声名远扬的寺庙之一。
陈淑媛那一双似含秋水温柔的眼睛很是动人。
一旁的殷淑仪巧笑谢过,她有着一张自带妩媚的面容,明眸善睐,顾盼之间无不流露出挑拨姿态,令任何男人口干舌燥,不禁望其怜惜。
**的品味极佳,应该是比较喜欢风情妩媚的**,偏向于御姐控。女子红玉肤销系裙缦,淡黄纱衣下露出其白纸如曦的肩头,哪怕已然是小腹隆起的有喜人妇,亦是尤为诱人。
“谢过姐姐了。”
“妹妹可要安心养胎。”
诸多妃嫔都向着殷淑仪殷勤道喜。宫里谁人不知道若是皇后倒台了,那下一个执掌凤印的就只能是眼前这位冠宠后宫的殷贵妃了。
“不知各位姐姐是如何看待含章殿的变故?”杏眼桃腮的徐昭容打破这片惺惺作态。
场面一度尴尬。众人一致看向了殷淑仪,显然她是最有话语权的那个人。
“各位姐妹别光看着我呀,我还挺想知道你们的看法呢。”
“陛下好像不是很喜欢琅琊王氏。”江婕妤提胆轻语。
“陛下向来是不喜欢世家大族的,自从继位以来便日渐冷落皇后。”何婕妤跟着说道。
“阮姐姐,你怎么说呢?”殷淑仪面向阮容华,抚手摸向自己的小腹,举止大方,已然快将自己当成后宫之主了。
“皇后结党营私,我又有什么好说的。”
殷淑仪莞尔笑过,颇为满意。众人由此开始了各种诽谤皇后的话语,人心趋炎附势之态可见一斑。
“皇后向来自视清高,其实就是自以为是,处事飞扬跋扈,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出身琅琊王氏的。”
“我看皇后就是被猪油蒙了心,不过是病秧子身体恢复康健,还要意会朝臣上表祝贺,这不是故意惹陛下生气嘛。”
“我看陛下就应该把皇后给打入冷宫,腾出含章殿来。”
.....
“陛下也真是顾念旧情,要我就觉得应该废后。”
“陛下圣裁,我等不可妄自猜测。”终是陈淑媛叫停了这个话题。
殷淑仪有些扫兴。
东宫长信殿内,刘子业叫来了王公公。他有些感趣那个私自放行的高瘦侍卫。
少年没有着急说话,而是绕着王公公这根腰杆下弯的人柱子环顾踱步。
王公公低眼看脚,气氛很是紧张。
“殿下?”
刘子业顾自拿来一张小弓,拔弄其弦,反复把玩了一番。
蓄力拉弦满如月,却是无箭待发,缓指只得令弓弦如常归焉寂静。
“小德子,孤丢了一只暗箭...有些担忧。”少年唇齿轻启。
虽然王公公一点都不小,但是他在宫里的名字就是作小德子,那是给主子们叫的。
王公公当即下跪,“殿下有何吩咐,老奴甘效犬马功劳。”
宫里的太监不算男人,膝盖靠地也是屡见不鲜的事情。
“孤害怕那只暗箭会伤人...想让你替孤找回那只暗箭。”
“而这事你要是办好了,东宫就永远会留一个位置给你。”
刘子业将话语说的十分晦涩,因为他在担忧如果自己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的话,如果被承言者给反水就得不偿失了。
王公公的推敲功夫和意淫能力刘子业这些天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他机会放在了王公公的面前,就看其能不能把握住了。
王公公面露犹豫,少年的话太过攻心,意味着这件差事绝非是简单端茶倒水的简单活,纵然是他也是对此细思极恐,噤不作声。
刘子业再是缓步一行,“孤知道你的偏房里经常会出入一个老宫女。”
他先以利诱,再施以威压,因为他知道世道上没有绝对的信任,而他所作的就是让其不得不替他行事,虽然会比较复杂,但带来的效果会更加安心。
王公公当即叩头,响声沉闷。他知道殿下所说的意思,那是几近完全露骨的威胁,他知道自己的那档子鱼水鸟事已被悉数知晓了。
“敢问殿下,老奴该如何做?”他对眼前的这个本就怀有复杂情感的小主子又是增添了一份油然而生的敬畏。
“那把暗箭叫作高秋爽,是个当值侍卫的。而我要知道的是这把箭如今在哪里。”
“老奴遵命。”他不清楚缘由,只管去办好主子交代的事情。
独处一室的刘子业看着王公公那削瘦的背影,心里感觉空落落的,那是莫名的郁闷,但他没有因此颓废下去,因为他想搞明白算计他们母子的那双黑手到底都有些谁。
刘子业信手拿来了一张纸,慢慢地写下了几个不算好看的字。
恰巧回殿的陈妙登靠了上去,俯身弯腰,俏皮踮起了脚尖,如柳叶一般从男子的身后弯向了身前。女子倒立的面容蓦然闯入了呈正坐姿势的刘子业的眼帘。她双手抚摸在了男子的脸颊,莞笑道。
“殿下,别愁眉苦脸的了,您的笑脸可好看了。”
刘子业微微苦笑。
陈妙登拔回身来,细睛看去,纸上是“恩威并施”和“处心积虑”两个词,霎那美目泛波纹。
她选择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这个削瘦少年的身后,共察春风不喜。
……
王公公的消息在当天晚上亲口带回。
“殿下,原含章殿当值侍卫高秋爽因为玩忽职守被罢官下狱,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刘子业表现的有些诧异,他原先以为高秋爽也是帮凶,但是哪有当帮凶当落了这么个下场的呀,高秋爽那份精干的样子也不像是傻子呀。
他抚案思考了一会。
而王公公也不明白自家的太子殿下会突然想打听这么个名不经传的侍卫,但他却也没有过问,做他们这一行的,主子愿讲,他们就当个只进不出的井子,主子没有讲的,他们也不能去过问。
“审议过程需要皇帝亲行吗。”
“回殿下,这种芝麻绿豆小事是劳驾不到官家的,无非就是衙门简单过审定个案便算草草了事了。”
刘子业侧指滑过桌面,脑袋蹿发出来自后世人放荡不羁爱冒险的想法。
“小德子,今日天时湿沉,孤有些闷,想出去透透气…你给想想办法。”少年左顾右盼扬衣襟领。
“殿下,你可是被圈禁了呀,老奴办不到呀。”老人面色骇然。
“孤觉得凭借你的手段是有办法。”少年眉案略微期待。
“殿下三思呀。”
“孤绝非是在戏言。”
王公公好生劝了刘子业一阵,但并不能改变殿下的决定。如今的他已然是绑到了刘子业这条大腿上,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王公公面露愧色拿来了一副小宦官的皂色衣服,承放于手。
“殿下,还请将就。”
刘子业也没有矫情,讪讪一笑。
“等等,我留封信报个备。”
王公公听不太懂,就静静候在旁边。
刘子业是个在乎家人感受的人,所以简单写下了几个字差人送往了微光殿。特地叮嘱,等他离去再送过去。
他这也算是先斩后奏,不然可能就真的连出去的门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