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
马召仍旧面无表情,哪怕就是眼眸,都不曾多转过半圈,好像这个问题跟刚刚的问题一样,无足轻重。
耸耸肩膀,马铮撇嘴。
一个连父母扔在乱葬岗都可以不在意的人,种族身份好像就更不重要了,只要知道服从他马铮,其他都是小事。
别人扫墓总有悲情,但马铮不同,躺在坟墓里的是马铮的父母,但却不是他的父母,来看看那是人情,但要悲春伤秋,马铮觉得他还没有这样闲情。
挂着三叔给的腰牌,曾经对于马铮来说是禁地的地方,就不再是禁地。
等到马铮两人返回堡中,马召那张不善表情的脸上,头一次有些扭曲,同时还在揉肚子,不用说,是饿了。
有超常的力量,就必定有超常的肚量,山中时日马召大多吃的是自己打回来的野味,只有大鱼大肉才能塞满那相当于三个人的大胃。
“吃饭去。”
马铮轻声低语,他是不会嘲笑这个饭桶,嘲笑一个不懂嘲笑的人,根本就没有嘲笑的意义。
马家堡有大锅饭。
在马家堡,哪怕你就是个孤儿,只要你不当懒汉,就不会饿死。马铮就是这么过来的,砍柴,换回粥和馒头,想吃肉也行,自己带上脑子和工具,去树丛里找。
不过今日的马铮不用再吃稀粥和馒头,堡中有专供子弟随从吃的食肆,只要是有腰牌,进去坐下就会有人送上饭菜,虽说不能保证日日肉食,但至少米面管饱。
甲字堡里子弟数量不多,即便加上随从,有四十张桌子的食肆也能坐下,马铮两人走入时,饭点还没到。
亮出腰牌自然有杂人领去桌边坐下,由下层人充当的活计也不多问,就一盘盘将吃食端上来,有米面、蔬菜,腌腊肉,倒是让马召大快朵颐,堆起来的碟碗,半人高。
“何处来的饭桶?”
声音自马铮背后传出,对坐马铮的莽货却没抬头,只是忙着扒饭,呼啦作响。
“面生的紧。”
另外一个声音绕过马铮,在马铮左手边冒出张年轻的雀斑脸,等马铮略略左侧,又看到一只才刚刚入冬就红透的鼻子。
两个人都很年轻,二十出头,满身都是年轻的刺。
要说马铮和马召两人,即便是从装扮上也能判断主次,所以两个年轻的马家子弟,哪怕开口也是先冲着马召去,打狗,再看是什么样的主人。
甲字堡里马家子弟并不多,能够排上号的人就更不多,马铮算是一夜之间钻进这个圈子,一没有名声,二没有背景。
“吃饱了么?”
不理会撩拨,马铮声色平静的问马召。
将碗中最后一颗白米饭趴入口中,马召点头。
“那就走吧,都快入冬还有苍蝇,真烦。”马铮起身,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扫过两个年轻人,其实他比人家更年轻,只是他却忘了这点。
“小子,说谁是苍蝇呢?你是谁家后代,哪里来的腰牌,何以从不曾见过你?”
雀斑脸横跨一步,拦住马铮,红鼻头则是隐隐挡在马召面前。
挑衅落到自己头上,马铮的脸色也就不能在平顺如水,眼神跳过雀斑脸,横扫食肆。
肆中并非只有他们四人,十几个陆陆续续在马铮后面进来的人,好像都没看到马这一幕,该吃饭的吃饭,该聊天的聊天。不过马铮猜想,总该有些人是食不知味的。
一丝玩味跳上马铮心头,他想起之前三叔说的一句话:这乱世里,力气、骨气和脾气,缺一不可。
“真要挡路?”
马铮终于将眼神落在雀斑脸上,冷冷一笑,问道。
“先说出你腰牌的来历。”
雀斑脸上的戏谑神情进去,此人年轻却不轻佻,哪怕就是想要用马铮立威,也晓得给自己找个说得过去的由头。
此人腰间也有腰牌,黑牌单马,跟马铮并无区别。有腰牌和没有腰牌不同,不同腰牌之间又有不同,但如果是同样的腰牌,相互之间就只有一个道理——不讲道理!
“凭什么?”
马铮嘴角一动,三个字从齿缝里蹦出来。
再继续唇枪舌剑已经没有意义,雀斑脸伸手就去薅马铮的衣领,右手握拳,就要朝马铮脸上甩去:这小子就一张讨打的脸,该打!
打架,在马家堡里有截然不同的意义。
底层的人,是没有多余的体力挥动拳头,也没有这个资格,他们都是为马家提供源源不断资源的工蚁,工蚁是不应该打架的。
至于说那些已经披上盔甲,拿上兵刃的家兵,可以操演,但也不能斗殴,否则就有军规来处置他们,士兵的兵刃只能向外,用在自己人身上,那是大逆不道。
所以不仅是甲字号马家堡,乙丙丁三个堡里都是一样的规矩,只有马家子弟,还在习武的马家子弟,才能相互之间挥动拳头,就像幼虎小猫,不都是这样折腾大了,才能一统山林,让恶犬绕道?
子弟见的打斗,上面是不管的,相反还有些乐见其成的味道,前提是不能出人命,不能留下无法医治的残废,最后一个就是不能明显的以多欺寡。
这些规矩马铮都很明白,所以当别人一脚踩过来的时候,他绝不会当一颗什么铁骨铮铮的铜豌豆,他要住的,就是一只脚踩过来,就打断两只。
桌子没有翻,凳子也没有倒,倒的人是雀斑脸,马铮突如其来,不符合规矩的一招腋下偷桃让雀斑脸面色僵直,紧随其后就是马铮的大盖帽,一巴掌从雀斑脸头上拍下,外带着往外一推,这货就晕乎乎的倒下个屁墩,晕头转向。
红鼻头不是不想帮忙,他的拳头打在马召的皮甲上,连擂鼓都不如,恐怕就算是他拿上一对鼓锤,马召也不是他的香鼓,红鼻头有些傻眼,他的拳头重到可以打破沙袋,却竟然不能让这个浑身散发出难闻味道的家伙,抬一抬眼皮子?
这还是个随从?
这样的随从又从哪里找来的?
红鼻头茫然退后,两步踩出来一声惨叫,低头才发现,自己踩到同伴第三条腿上了。
“还愣着干啥,送去给时医馆看啊,你可不要图着人家将来的媳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