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小路湿滑,细碎的石子被露水打湿,铺着浅浅的一层青苔。小路两侧的乔木高大蓊郁,树冠轻而易举的遮挡住了蓝天,在地面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昏暗潮湿,却一点也不闷热,相反还十分清幽凉爽。如果没有背上的人,谢寻燕觉得他一定会开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心的烦躁郁闷。
他收紧了背在背后搂着龙孩孩的手臂,不排除加大了力气,有泄愤的动机。
“你叫什么名字?”
察觉到他的动作,龙孩孩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问,从唇瓣吐出来的气息都是寒气森森的,谢寻燕缩了缩脖子,有马上就会被尖牙咬断脖子的错觉。
“你不都听到帝矜喊了。”他小声咕哝一句,不想跟龙孩孩有太多交集。
龙孩孩轻笑了两声,谢寻燕感觉他胸膛都在轻微震动,不由有恼羞成怒的感觉:“你笑什么笑?”
“我叫龙孩孩,你叫什么名字?”龙孩孩从背后蹭了蹭他的脖颈,发丝扫过他的脖子,痒痒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问着。
“我说你——别闹!”谢寻燕衣服底下窜起了一串鸡皮疙瘩,妥协的啧了一声,“我叫谢寻燕行了吧!”
“我该怎么叫你?”龙孩孩顿了顿,自问自答,“你不想叫我龙哥哥,那我叫你谢哥哥好了。”
“去你的谢哥哥。”谢寻燕被“哥哥”两个字酸的牙疼,“别乱攀关系。”
“那寻哥哥?”
“谁是你哥哥!”谢寻燕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帝矜,恨恨的压低了声音,“你给老子消停点,别以为帝矜莫名其妙的护着你,我就治不了你了!”
“果然还是燕哥哥比较好吧……”龙孩孩琢磨着。
“龙孩孩,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人说话!”
“你也觉得燕哥哥亲切是吗?”龙孩孩趴在他背上低笑,甜甜的叫,“燕哥哥~”
谢寻燕脚下一软,差点一脚踩滑,就这么朝山下栽去。
“燕哥哥,走稳点。”龙孩孩收紧了勒住他脖子的两臂,“万一我吓到了,一不小心折断了你的脖子,阿爹会怪我的。”
“嘶——松手,松……手……”谢寻燕呼吸困难,憋得脸色发青的喘,“你勒住,我气管,了……”
“所以说要走稳点。”龙孩孩松了松手臂,无辜的喃喃,“早说了的。”
“……”我惹不起,总躲得起吧,谢寻燕决定沉默是金。
“燕哥哥……”
“燕哥哥……”
“燕……”
“你他|妈的究竟想干什么?”忍无可忍,继续再忍,再忍也不能忍,谢寻燕想动手杀人,干脆利落的把人往地上一扔,他笑得一脸狰狞,“谁是你哥哥?谁是你哥哥,啊!别跟老子乱攀关系你听不懂吗?哥哥哥哥,对着比你小四五岁的人你也喊得出来?我有那么老吗有那么老吗?”
正值十七芳华的谢寻燕彪了:“唧唧歪歪的跟话唠一样,老子不伺候了!”
能将很少激动的他逼到这份上,龙孩孩也不容易了。
帝矜也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转过身来,目光诧异:“怎么了?”
谢寻燕委屈:“他……”
他想告状,想诉苦,想求帝矜温柔的安慰温暖的抱抱,可是才说出一个字,就被龙孩孩甜甜的“阿爹”中途打断——
“阿爹,我手滑,从燕哥哥身上落下来了。”
跟帝矜一起走在前面的红岫毫不客气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阴阳怪气的学着龙孩孩:“燕,哥,哥!谢寻燕你能耐了啊。”
谢寻燕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心酸莫名:“是他……”
“燕哥哥你要好好背着我。”龙孩孩朝他伸出手,漆黑的眼睛里天真无邪,不染一丝尘埃,“落下来很疼的。”
真娇气。
谢寻燕撇撇嘴,才不要再背你了呢!
“燕哥哥体力匮乏,不行了吗?”红岫看出他想罢工的意图,挑眉轻哼一声,“真没用。”——要是他不干了,难道还要让帝矜去背那个诡异危险的男人?她可不愿意。
谁不行了?
谢寻燕一赌气,就将地上的龙孩孩拉起,甩到自己背上:“一口气背回院子都没问题!这家伙轻的像纸。”
说完他就后悔了,红岫笑得像是偷了腥的小狐狸。
“疼,燕哥哥。”龙孩孩轻声的说,“你温柔点。”
谢寻燕翻了一个白眼:“被蚂蚁咬一下你也会疼是吧?”
龙孩孩煞有介事:“那没感觉的。”
“我不想跟你说话,真的。”谢寻燕摸着良心说,这绝对是真话!
“我也不想说话的。”龙孩孩强调,“真的。只是你把我弄疼了。”
难道是最开始收紧手臂那一下?谢寻燕反思了一秒的时间,就嗤之以鼻,还真有那么娇气的?
“走稳点,别晃。”龙孩孩的声音在谢寻燕眼里就是得寸进尺,“我疼。”
“……”这人纯属没事找事,谢寻燕悟了。
他放缓步子,让龙孩孩趴得舒舒服服,挑不出一点毛病,心中冷笑,这样总该满意了吧?
是很满意,等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他扭头看背上的人,只看见一个黑发凌乱的头顶,沾着树叶露水,蛮凄惨的模样。颠了颠肩,脑袋也随之起伏了一下,龙孩孩睡得相当踏实。
“还是杀手呢。”谢寻燕不屑的撇撇嘴,睡得像死猪一样,没一点警惕心,送上门给别人杀还说不定。
他下意识的忽略了龙孩孩来自凶名赫赫黑十字的铮铮事实。
“放他去在下的床上。”帝矜给谢寻燕说了一声,就看向红岫,“有金疮药吗?”
红岫愣了一两秒才反应过来:“你受伤了?”
“是龙孩孩。”帝矜微笑,“有吗?”
“哦,有,有。”红岫一溜烟跑进她的房间,搬出了小巧的医疗箱,飞快的来到帝矜房间里,凑到床边,看着龙孩孩睡得安稳的面孔,手贱的戳了戳人家挺翘的鼻梁,“他伤的严重吗?我这里的东西只能治治小伤。”
帝矜好笑的看她恋恋不舍的收回手指,看向她怀中抱着的医疗箱:“在下也不知道他的伤严重不严重,所以麻烦燕子帮忙脱一下他的衣服……红岫,你不出去吗?”
“要脱光吗?”红岫咽了口唾沫,没有移动脚步,反而很认真的问。
“大概差不多是那样。”帝矜弯起唇,“想留下?”
抱紧了医疗箱,像是怕谁跟自己抢一样,红岫连连点头:“我留下帮忙,多双手也方便点。”
“真不害臊。”谢寻燕在一旁撇嘴,“待会儿在一旁看着就好,别动手动脚的吃人家豆腐。”
“我只是帮忙。”红岫羞涩的强调,横了谢寻燕一眼,“你别嫉妒人家比你帅。”
“刚才还一口一个危险分子,女人就是善变!”谢寻燕狠狠的瞪她,“再说,你那只眼睛看见他比我好看的?”
“两只都看见了,不仅长得好看,身材也比排骨燕好得多!”
“红岫!”
“我说的实话。”红岫啐了他一口,“我现在是站在纯欣赏的角度上看他的,跟敌我立场无关。”
“你们……”帝矜悠悠然的开口,“还要不要帮忙呢?”
吵得眼睛发红的两人默契的齐齐点头,红岫手忙脚乱的打开医疗箱,取出外创伤急救包,眼巴巴的望向帝矜:“要哪样?”
帝矜指了指龙孩孩:“燕子,把他衣服脱下来。”
谢寻燕撇撇嘴,十分不情愿的把粗糙厚重的迷彩服从龙孩孩身上扒了下来,动作鲁莽敷衍,脱到内衣的时候,把龙孩孩惊醒了过来。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