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副校长大人,不解释一下吗?”
一只手遥遥指着那巨幅的照片,也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我现在全身都在颤抖,悬在空中的手臂若是仔细看便会发现在止不住地发颤。自看到这张模糊的轮廓起,滔天的怒火就席卷着我的全身。如果那个人根本没死,甚至在十倍的重力下速度还快成那样,拥有的能力大概根本不亚于超人。那么我又算什么,千方百计不惜用非常办法把我弄到这里来的人的目的又到底是什么?
何其讽刺呀!如果这个人死了,找个长得像的人当替身,我还好理解。可到头来这个人还好好的活着,甚至可以说是生龙活虎,那我的存在从头到尾便成了一个笑话。我曾猜测过无数种他们将我强行从另一个城市掳来的原因,唯独没猜到正主其实还在,而我大概连陪衬都谈不上,那为何不放过我呢?本来的生活纵使只剩下我一个人,也可以很简单,很平静不是?
“你不用用这种饱含讽意的语气称呼我为副校长,其实就和你一样,待在这个学校总该有个表面上合理的身份,充其量不过一个是学生,一个是校长罢了。称谓的不同其实毫无意义,这个学校的行政部分我根本不插一手,基本只负责科研。”轩辕凡现在已经恢复了一副淡漠的表情,眼神略微呆滞,甚至有些迷恋地注视着面前的巨幅头像,根本没有看着我说这段话。那只没吊点滴的右手在一下一下地顺着胸口,嘴唇中间一条殷虹的血线,像是一口鲜血即将要溢出来那般,现在的动作显然是在试图强压下喷涌上来的血气。
我放下手臂看着他并不言语,实际上我到这一刻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但又像是有无数条思绪和答案像乱麻般缠绕着,而我越是拼命拉扯,缠得就越紧,就越难以得出结果。怒气让太阳穴突突直跳,头在隐隐作痛,可我却不得不在心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回忆起之前的种种,突然灵光一闪,我像是摸到了真相的一角。可这样的真相当真让我自己也跟着不寒而栗,但这时却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怒火成就了冲动,而冲动则战剩了理智。
“BloodQueen病毒搞不好也是你发明的吧?”出口的话,语调显得出奇的平和,却是那种暴风雨还没到来之前的平静。压抑的情绪仿佛在空气中都能擦出火花,只需要再那么一句话,或者一个字就可以瞬间点燃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轩辕凡,你这次不要再妄想转移话题了。就是在这间实验室,在同一张铁床上,原来的周泽煦就是被你研制的血皇后害死的吧?不要否认!你要封闭实验室,是怕他死得不够彻底,想一劳永逸以绝后患对吧?”我在不知不觉间加快了语速。
“然后再把我这个长得九成九相似的冒牌货弄来,就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那般掩盖住你的罪行。怎么样?被人说中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现在就想跳起来杀了我,再次灭口对不对?哈,哈哈,好啊!来呀!动手呀!”说到接近后面的时候,传到耳朵里属于自己的声音已经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甚至尖利得刺耳。在这深夜像是要化作一把利剑,果断狠绝地划破面前层层遮蔽视线的迷雾,让窒息已久的真相能重新大口大口地喘气。
当我将心里积压已久的怀疑终于质问出口的时候,便是莫名觉得长舒一口气,明知讲出来可能会招来轩辕凡的杀招,但此时此刻的我却并不畏惧。与其说被人当做玩物般活着,苟延残喘小心翼翼,不如一死明志。当初执意要改那个名字,不也是为了再不成为任何人的替身。反正过去的自己,那个性格温和,逆来顺受的秋镜早就死了。重见天日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必须要重生一次,如若不能,已经无牵无挂的我,即便活在这世上,又有何意义?就像我之前和狼影说过的如同宣誓般的话语:“新的周择旭将建立起他崭新的时代!”那代表着我抛却过去,甚至抛弃姓名,重新选择活一次,真正活出个人样儿。我岂会接受今天这再度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命运?!所以才会怒火冲天不顾一切地斥责轩辕凡的隐瞒。
不曾想他竟干脆闭目养神起来,待我一次性发泄过后才又睁开眼来,慢慢转向我站立的方向直视我的眼睛。而我在他眼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慌乱和心虚,毫无波澜的眼眸如一潭死水般寂静。他选择观察了我一阵,而并不马上开口。整个实验室又陷入了静谧之中,仿佛从那吊针处不断滴落的药水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旭,其实我原本就不打算否认BloodQueen就是出自我手,亦是我此生最后悔做出的事,周泽煦某种程度上也是我间接害死的。只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毕竟这是最高机密,我可以说就算是狼影也不过知道个大概。”
我总不能告诉他是我梦到的吧!听他这么一说,我回想起梦里看到轩辕凡哭的那个状态,反而有种错怪了他的感觉。当时跪在血泊中的他,如同是从血水中捞出来的那样,可脸上那被泪水冲刷出的一条条痕迹,还是那么深刻地印在我的脑海深处。梦境有多少真实性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在那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所以一时间我愣在那里,一言不发。
而他转回头继续注视着相片中那个人的侧脸,状似无所谓地勾唇一笑说:“你不可能理解我对他的感情,我宁可死的是我,宁可我从来没有研制过那种东西,宁可倾尽毕生所学也想把他救回来。但那是不可能的,他不是真正的周泽煦,你才是。”
“你说清楚,什么叫他不是,我才是?为什么我才是?”我倾身上前用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强行把他扳过来正面面对着我。大概是我用的力气过大,十指都快嵌进了他的血肉中,以至于他望着我时眉头深深蹙了起来,脸色也更加苍白,吃痛闷哼一声才让我醒悟我太过激动了,险些再次伤到了他,遂立马放开。
失去我双臂的支撑,他又如同是被玩坏的玩偶般瘫软在凳上,紧紧闭着眼睛,微微喘着气。仿佛一直在承受着痛苦死撑着,每讲一句话都像在消耗他自己的生命本源一样。中长的发丝被汗水浸透贴在脸侧,更显出他面色白得几乎透明。情不自禁地伸手用袖口拂去他额上的冷汗,但下一秒我两都愣住了,我更为自己做出这样的动作而吓了一跳。可他却抬首对我微笑了一下,那笑容那眼神中有少许惊愕,但更多的是感激,只是感激,再无别的,纯粹得让人心痛。
我慌忙收回手,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正觉尴尬之际他幽幽开口道:“我理解你对自己身份成谜的焦虑,但我只知道很少的一部分。你之所以和他有牵连,容貌也长得一模一样极有可能是因为三十年前的那场失败的实验,具体的细节我还要试着找回当年的资料,但据我所知留下来的文献并不多,恐怕了解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在那场实验之后,当时的科研人员并没有死心,而是重组了寄生婴病毒的基因再继续试验。所以我、周泽煦和狼影都是之后才成为的实验对象,总共大概有一百个孩子被秘密接受了临床试验。而三十年前我才五岁,根本不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能力去了解。唯一确定的是一定和寄生婴有关,因为你看到的紫血男孩儿吐出婴儿的这种景象我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但基本上是吐出后就进入长眠,不确定什么时候醒来的。像这种短时间就可苏醒,又马上具备超常能力和学习能力的根本是闻所未闻的……”说到此,轩辕凡用手指顶着下巴,像是既疑惑又在努力地回忆中。
“这么说三十年前的实验没有完全被终止,之后的实验对象也没有死光,至少你和狼影现在还好好的。而现在出现的是你没见过的情况,即是有别人或别的组织改良过后的产物,所以你才会说这是一场生化战争?”前后一细想,我得出了结论。
“嗯,可以这么理解,我也是这么推断的。因为那后来的一百个试验者全部在我们的掌控中,事实上也就剩下我和狼影两个幸存者了。但周泽煦在一开始就被标签为特殊的存在,所有的孩子都知道他据说是无敌的。当时还很夸张地形容过他是战神,拥有金刚不坏之身等等。且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他后来确实变得很强,体能和智慧都远远在我和狼影之上。”
“但事实证明他不是无敌的,他死于你研发的血皇后病毒。”我提醒道,且明显看到轩辕凡在听到我说这句话时,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况且你还没有告诉我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被你害死的?你又为什么说我才是真正的周泽煦?”我觉得兜了半天,真相还是站在我们不近不远的地方,看得到却始终无法靠近。
“‘原来的不是周泽煦,你才是’是上一辈参与三十年前那场实验的科学家告诉我的。我不信,周泽煦也不信,他为了证明自己是真正无敌的,才接触的BQ病毒。一直到现在,BQ也是无药可救的。”说罢我才理解为什么轩辕凡会那么痛苦,BQ是他研发的,他却没有能力施救,只能眼睁睁看着同伴死。一边自责自己为什么研究出了那种东西,没有BQ,周泽煦兴许就不会死。
“那这么说如果我才是真的,我理论上是不用害怕那种病毒的,那你为什么那晚会如此紧张地赶来救我?”
“我不会让同样的情况发生第二次!!”这一句轩辕凡是吼出来的,我举起手来示意他不要激动,但都已经太迟了。因为瞬间的情绪波动,导致他又再喷出了一口鲜血后不省人事。我赶紧上前接住了他急欲倒地的身体,但也就只能做到仅此而已,怀里逐渐冷却的身体刹那有一点让我明白了他当时面对周泽煦死亡的无奈和无助。我自是没有他对周泽煦的那般感情对他,但心却同样揪着,期盼着医疗机器人能快些到来。
同时我仰头再次打量那模糊照片中的人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轮廓鲜明,实在很难想像同一张脸会有如甚巨大的差别。我想我永远也不会露出那种表情,那种笑容,嘴角一边略略勾起,为残忍的杀戮而感到愉悦的笑。
到最后我终究没有得出我自己到底是谁的答案,以及和这地底奇人有何瓜葛,而据狐三爷所说,可能我要朝告诉他的那个人入手了。问题是我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