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一般的七日终于过去,爹爹回了家,他瘦得脱了形,面色憔悴至极,肌肤焦黑,完全失却了平日的风华。
“他们说咱们给皇上的寿礼竟然射出了毒箭,差点射中皇上,幸而被三皇子挡住……爹爹,怎么会这样?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爹爹轻柔地用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她发觉爹爹的手指也满是伤痕和倒刺,粗糙得很,显然,是受过刑求。
“阿舞,你放心,爹爹没做坏事。爹爹一心忠君为国,无论他们怎么问,爹爹都问心无愧。”
爹爹黧黑的面孔上,一双眼睛依旧像曾经那样闪烁着灿若星辰的光:“皇上已经答应要彻查此案,到时候,会还爹爹和我们全家一个清白!”
她想也是,这种手段,一个活口也不留下,太过于明显了,太过明显的事情往往有诈,皇上怎么会想不到。
娘亲眼神中,也有一丝坚定的希望。
毕竟,这些*来,父亲为皇上做过多少事,皇上不会不清楚。
况且,娘亲她还是皇后娘娘疼爱的表妹。
虽然皇后娘娘早逝,可一直深受皇上敬爱,帝后二人情深意笃。娘娘生前,可是再三地请求皇上,一定要好好善待君家人。
母亲坚信,皇上一定会找出**,不会令君府蒙冤。
而阿冉,她的幼弟,*纪还太小,什么也不懂。
就这样,风雨飘摇的日子,过了一个来月。
这一个来月,君府自然是再无往日的欢声笑语,宾客盈门。
所有的人都仿佛躲着瘟疫一般,躲着这一处宅子,只要结果一天不出来,所有人都竖着耳朵,等着风吹草动。
人情冷暖,自然这也怪不得别人。
这大半个月,爹爹什么也不做,不需上朝,不需处理各种要务,只是陪着她和阿冉,念念书,看看云,吃着娘亲亲手做的饭,看花朵盛开又凋落。
门庭冷落,唯有爹爹的恩师,司太傅派了人来传书,说最近自己不方便过来,让爹爹再耐心等等。
爹爹看了信,问她:“靖宸还有多久才回京?”
她有点羞红了脸:“他才出京三个月,应该还有两个月吧。”
爹爹就点了点头,什么也**说。
其实,在这种惴惴不安的时候,她是多么希望司靖宸在她身边。
只要他陪着她,跟她说说话,陪她看本书,或者两人一起练练剑,她就能感觉到,那无忧无虑的人生,又回来了。
可是,她的宸哥哥在千里之外,连封书信都没办法传送。
那一日早晨,君府突然有圣旨传进来,说皇上已经查到了关键线索,会圣驾亲临君府,与君大人密谈。
此消息传来,君府人心中皆是欣喜不已,阴云一扫而光。
既然皇上愿意圣驾亲临,那必是已经掌握了君大人无辜的关键证据。
爹爹在家里休息了一个来月,精神也好了些,换上朝服,与娘亲一起在门口跪迎。
只是,等了一日,从朝霞满天,到夕阳如血,圣驾依旧**来。
时值盛夏,七月流火。爹爹与娘亲在炎热的烈日下身着繁琐朝服,长跪不起。
娘亲原本身体就不大好,豆大汗珠一次又一次涌出,几次快要晕倒过去,有丫鬟前去搀扶,娘亲却坚决不肯起身。
她要让世人看见君府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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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忠心又有什么用?
前世的记忆袭来,她看见了李公公扭曲恶心的笑容,看到了那些火焰,漫天的火焰……看到爹爹在火焰中远远地朝着自己招手。
“阿舞,阿舞。”爹爹的声音很沉痛,“爹爹对不起你,但是,最后爹爹还是要告诉你,那佛像——和司家——”
司家?
她仿佛被惊雷劈过,整个人碎成了粉末。
司家——司太傅**宁,前右相,在朝三十*,权倾天下。
他是爹爹最敬爱的老师。
更重要的是,他是——他是司靖宸的父亲……
“阿舞,你记着,你记着,爹爹已料到最坏的结果,唯一的一个请求,就是留下你的性命,你现在快离开,跑得远远的,西门外,有一辆马车——”
“记住——司家——不要再跟他们有任何往来——他们家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你都不要相信,一丁点也不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