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新雅疑惑的回头,微皱着眉,走到张牙婆身边。“张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牙婆看她走过来,心下大定,面上却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你跟元宝都是可怜的,年纪小小就命运多舛,差点就落到那种地方啊……幸好老天有眼,让你们顺利脱身,不然……我都不忍心想。这个古凡也是,又何必隐瞒我呢,我岂是铁石心肠的人呢?不过——”话锋一转,又似在喃喃自语般:“这个伪造户帖,可是重罪啊……”
柳新雅一听,愤怒的瞪圆了眼睛,狠狠地盯着袁宝儿,想不到她连这个都告诉张牙婆了,为了当人家的奴才,她就这么不折手段,居然还拖她下水。她现在开始后悔了,当初就应该把这个袁宝儿丢在船上!
袁宝儿在边上低着头,竟似没听到张牙婆的话一样,对柳新雅灼灼的目光也似毫无感觉,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柳新雅气极反笑,“张妈妈您这是在威胁我吗?”
张牙婆本来想稍微吓一吓,这个孩子就会乖乖就范了,没想到她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看来不能就此撕破脸,便继续和善的劝说:“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想呢?张妈妈我做了这么久的牙婆从来不干强人所难的事,从我这里介绍出去姑娘个个都是欢欢喜喜,去了主子家里也是深得主家欢心的。我张牙婆的招牌那是有口皆碑的,我向你保证,你只要今天走一趟萧府,我肯定完完整整的带你出来。今天你帮我保全了我的招牌,我欠你一个人情,必定会补偿你!你的户贴以后那也是在我这里过了明路的。”
柳新雅心知她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个萧府,自己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了。反正要想不被选上,表现的呆一点,傻一点,让人家看不上就好。“既然张妈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希望您能说到做到。”
张牙婆大喜过望,拉着她,连连的点头:“好好好,就知道你是个善心的姑娘。”一看时辰,也耽搁了不少时间了,便招呼着各位姑娘赶紧出发。
柳新雅面无表情,走过袁宝儿的身边的时候,低低的刺了她一句:“你就这么想进萧府当奴才?还要拉上我?就不怕多一个竞争者,害得你自己选不上?你真的以为我就一定会被退回来吗?”
袁宝儿惊异的看了她一眼,本来已经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想到当初进古凡牙行柳新雅的心机手段,真的开始不安了。
一路行来,穿过喧杂的东集市,柳新雅她们所在的马车渐渐驶入南城的富人区。环境一下子幽静下来,处处是高门大户。不时有鲜衣怒马的少年,或是一架装饰豪华的马车驰过,从轻纱卷帘的车窗处,隐约可见鲜艳的衣饰,一看就知道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家眷。看得她们车上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孩子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透,车上的气氛随着萧府的临近愈发紧张起来。
萧府坐落在繁华的城南富户中间,占地十数顷,这样的黄金地段,能买下这么多地建园子,果然不愧是皇商气派。
她们的马车在侧门处停下,早有一个穿着体面,气度不凡的婆子在门口等着了,不过面色看起来有些不虞。
只见张牙婆态度恭谨的上前问好,“齐妈妈安好,有劳妈妈久等,奴家失礼了。”
齐妈妈皱着眉,不悦的说道:“怎么晚了这么些时辰,萧府给你机会,你倒开始端起架子来了,居然让我们夫人跟小姐等你这么久!”
张牙婆连忙悄悄递上一个荷包,“齐妈妈这话真是折杀奴家了,我不是为了多挑几个出色的小娘子给府上送来吗?等会希望妈妈在夫人跟前多说几句好话,奴家先承您的恩了!”
齐妈妈不动声色的收起荷包,态度缓和了些,居高临下的看了一眼后面的女孩子们,点了点头,“都跟着来吧!”
张牙婆招呼着柳新雅她们排好队,跟着齐妈妈穿过外院,走过一片繁花簇锦的小花园,来到内院。
只见内院里面雕梁画栋,曲径通幽,奇花异草,幽香阵阵,此间物件无一不是精致动人,富贵逼人的气派顿时迷花了这些小姑娘的眼。
袁宝儿记得张牙婆的提醒,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不紧不慢的走着。
柳新雅看着这间不知花费多少银两打造的富丽堂皇的园子,只觉得有些俗气。这也不怪她,这园子别说跟现代那些历经数代工匠大师改造过的苏州园**比,就是连隐卫那个山庄都比这里天然动人,浑然天成。因此,她看了几眼就没兴趣在看了。
其他同来的小姑娘中有些个已经忍不住东张西望起来。
到了大厅外,齐妈妈一挥手,自己先进去复命。
张牙婆连忙让她们站定,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些四处张望的女孩子。
片刻后,走出来一个身穿鹅黄色窄袖上衣脸儿圆圆的的少女,她走近来仔细瞧了外面的小姑娘们,赞了句:“这回送来的人瞧着都是好的,可见张妈妈是用了心思的。好了,前边儿的两个先跟我进去吧。”
剩下的小姑娘们知道主人开始挑选了,顿时紧张起来。袁宝儿虽然面上未曾表露什么,但是手里的帕子已经被扭成了麻花。
柳新雅站在后边,淡淡的看着,脑子里天马行空的想着,身边这些女孩子跟她一样都是七八岁大的光景,最大的也不会超过十岁。这么小的年纪就要离开父母家人到别人家做佣人,这在现代就是童工,违法啊违法的。果然是万恶的封建社会!自己是说什么都不想被选上的。
很快,有人招呼她进去。一看边上,却是袁宝儿在侧,柳新雅从一开始一直刻意疏远了袁宝儿的,谁知她有意无意的还是站在她边上,一起进了屋。
这个厅房,靠近内院书房,许是夫人处理内务的地方,几个高高的书架上摆满了一本本装籍好的书册,进门处一个多宝阁将屋子隔成了内外两间,上面摆满了价值不菲的古董家私。屋子正中间端坐着一位肤色白皙的美貌妇人,她身着绛红色绣牡丹花通袖大袄,下系藏青色六幅湘裙,裙边滚着一圈金红色镶边。她端着茶,抬起微微有些上吊的眼睛,淡漠的看了她们一眼,说:“都叫什么名?会些什么手艺?”
柳新雅从进屋就是一副呆呆的傻样,有些愣愣的头脑不灵光的样子。她张口结舌未说话,就见袁宝儿上前行了大礼,口齿伶俐的说道:“奴家袁宝儿,小名元宝。家乡是玉罗县人士,从小练习过一些女红手艺。”
夫人仔细看了看她的模样,点了点头,“模样倒也整齐。”边上齐妈妈看了看夫人脸色,知道夫人还是比较满意的,捏了捏袖袋里的荷包,想到张牙婆的托付,便适时的接了一句:“你说会女红手艺,这身衣裳是自己做的?”
袁宝儿福了一礼,说:“是的,是奴家自己剪裁缝制的。”顿了一下,悄悄抬眼看了夫人一眼,又补充了一句:“上面的绣花也是奴家自己绣的。”
夫人听了,再次看了看她,这倒是个会显摆的,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是个手巧的孩子,不错,不错。”
袁宝儿知道自己的表现已经过了关,心下大喜,行了一个礼,退后一步。
却见柳新雅笨拙的上前行礼,脸上是有些呆愣的表情,憨憨的说:“我……不是,奴家叫柳新雅,是蓝水县人士,我没什么特别会的东西。”
夫人一听,讶然的抬头,这个孩子倒也实诚,还有直言什么都不会的。
面前的两个孩子,一个秀气灵巧,一个老实憨厚;一个明眸皓齿,一个黑瘦干瘪,显然是高低立见。可是,那个一无所长的黑瘦女孩却给人一种莫名的踏实之感,那双圆圆的眼睛温润有神,坦坦荡荡。相较于另一个女孩,她狭长妩媚的眼睛更漂亮,但是说话时长长的睫毛不停的抖动着,给人一丝不太舒服的感觉。
齐妈妈毕竟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了,看着夫人的样子就知道,她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了。于是凑上前来,“夫人可是累了?忙了一个晌午了,要不要歇着,让奴婢带这些孩子们去给小姐挑挑,毕竟以后是她身边的人。”
夫人略显疲惫的揉了揉额头,摆了摆手,“不用她挑,就把这两个还有前面挑出来的三个都带去给润儿看看。剩下的就退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