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青草茵茵四下寂寥,春风吹在清澈的水面上,荡起阵阵涟漪。
楚清宁背上被惊吓出来的冷汗极是粘人,有些凉意的风一下灌进了脖子,她冷得捂住嘴打了个哆嗦。
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眼前忽然一黑,原来是面前的人伸手帮她把兜帽给戴上了,
下意识退了两步,她连声道谢,“王爷,我们快些回去吧,我的丫鬟受伤了,还有我的马夫……”
“自有云济会护她们周全,你不必紧张。”
萧誉璟一开口便打断了她的话,星眸低垂,眼前的小丫头所有的表现都是瑟缩害怕……害怕?她这是在怕他吗?
他双手抱胸,剑眉微挑,说道:“你怕本王?不过,之前派人调查本王的行踪,又女扮男装潜入雅旭阁,种种迹象看来,你的胆子理应颇大才对。”
此刻又是一阵凉风袭来,楚清宁只觉面上一凉,心头更是骤冷。
但她很快便调整好面部神情,她轻声道:“上陵城百姓皆传王爷是战神,是天将,清宁对您的是敬畏之情,调查您的行踪许是误会,至于雅旭阁那次……确实是清宁糊涂了。”
“是吗?也许。”他眼神定定地锁住她的小脸,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他也不想戳穿她了,毕竟说多了怕吓到她,就不好玩了。
他话头一转,“巳寅那老头给了你什么?”
“只是师傅亲自撰写的书籍,内容大抵是指从医者应遵循的一些规矩及基本的用药方子。”楚清宁听到他的话才想起来,师傅给的两部典籍还在马车上呢,若没什么大事应该还完好的,另外的……药蛊花种!
她忙摸了摸袖袋,血玉夜明珠和花种都还在,这才舒了一口气。
萧誉璟将她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没有再问她,而是从马颈另一侧取下一个水囊,递给她道:“喝。”
“多谢王爷。”楚清宁伸手接过水囊,她确实很口渴了,特别是之前经历了那场可怕的厮杀。
水囊拿在手中沉甸甸的,她忙递还回去,抬起头瞄到他干涩的唇瓣,道:“王爷用吧,清宁可以舀一些溪水喝便可。”
他当下没有接。
她半举着,直到她手臂有些发酸了,他才接回去。
狂饮了几口后,他垂下头便见她已经提着裙角小心地往溪边走去了。
瞧着这小小的背影,她也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姑娘。
萧誉璟对她越来越感兴趣,方才目睹了那样血色飞舞的场景,她没有害怕的躲起来,反而就为了一个丫鬟,拼了命跑回去。
只是对上他的视线时,她就这副千方百计躲避的态度!可明明太傅府前临街一眼,她的眼神是那么坚定,即使有惧意却不是此刻的这种感觉。
“喂!”萧誉璟高喝一声,星眸中带着几分晦色,久久才说道:“你知道巳寅的过去吗?”
楚清宁双手浸在溪水中,她看着水中的倒影,细微的水纹一层层地波动,只见倒影中的人嘴唇轻启:“师傅的过去不是现在的我该管的,师傅不说,我便不问。”
这是起码得尊重,不是吗?
她用双手舀起些许溪水,送入口中,清凉微甜的溪水滑入喉间,她似乎觉得平静了许多。
萧誉璟将手中的水囊挂回马颈处,也不管楚清宁是否愿不愿意听,自个儿说道:“他四十年前本是御辰国的太子,为了一个叫焕儿的女子,毅然抛弃了太子之位……”
虽然装作不在意,但楚清宁还是竖着耳朵细心听着,但只是开头她便吃惊不已。
谁也不会相信,虽然瞎了双眼但蛊毒冠绝江湖的毒宗,竟曾经是御辰国的太子,这放在谁的耳中怕都不会信的。
那位叫焕儿的女子是苗蛊的圣女,她身负原生蛊,浑身上下皆是毒,与巳寅的相遇时她是从苗疆逃出来的。
他救了她,二人一见钟情,巳寅便用太子的身份将她藏在御辰国的皇宫之中,本以为这样就能相守一生。
不幸的是,焕儿的蛊毒发作了,没有苗蛊的药蛊为她镇压,她不到半年就会死去,而且会死的极为痛苦。
巳寅自是不会让她这么死去,于是便偷偷研制药蛊,那时他抓了好几个宫人来试蛊,结果都失败了。
很快,这件事被御辰国的皇帝知道了,他强制派人把奄奄一息的焕儿送回苗疆,之后废黜了巳寅的太子之位,将他关在了宫外的一座华丽的牢笼之中。
巳寅一直在打听焕儿的生死,但皇帝有命,所有的守卫只会告诉他,焕儿在回苗疆的路上便蛊毒发作身亡了。
这对他来说无疑最痛的惩罚。
不能救所爱之人,他意识到自己的无能,然后的十多年他都在那座牢笼之中痴迷于药蛊的研制。
后来,他从那里逃跑了,辗转来到了荆川国。
他抛弃了南宫姓,改姓庄,随后拜师于药王门之下,学到了很多医理,但他仍醉心于研制药蛊。
当时他的师兄傅归海发现了他的秘密,却没有告发他,只不过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因为研习旁门蛊术,他被赶出了药王门。
之后便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知道十多年后他瞎了双眼,但却成为了谁也惹不起的蛊医毒宗。
楚清宁听完之后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师傅会有血玉夜明珠,他本就是御辰国的皇室,自可以血温养夜明珠。
“所以,你看他的样子就该知道,他的毒功远比医术厉害得多,若你想学,本王大可让傅叔教你。”萧誉璟也走到溪边,他站在面色凝重的楚清宁边上,像是在为她打算。
楚清宁沉默了片刻,站了起来用巾帕压了压有水渍的唇瓣,“恕清宁无礼,王爷说错了两处。第一,我并非只为了学医而愿意拜师傅为师的,第二,促使师傅收我为徒之人,不正是王爷吗?”
她讲完后,两人便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你的敏锐度确实不错!”萧誉璟之后开口,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道:“打个赌吧,就赌你能不能完成我心中所愿。”
楚清宁的裙摆一角被洇湿了,她忙提起来,心中也是沉稳颇多,她笑道:“好。”
前世的毒宗巳寅最后为萧誉璟所用,这是注定了的事。
这个赌约,她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