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花锦往嘴里送了颗葡萄,"林儒风,你知道你最讨厌的是什么么,是一件事不结束,你总不会说下一件事,没完没了的絮叨,你不知道开花散叶这个道理么,"说完,擦擦嘴,"少白哥",沈花锦对着门外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没几步的时间,陈少白就挑帘进屋里来,肩膀上落着白白的雪。沈花锦赶紧拿着掸子过来,想帮陈少白掸下去,被陈少白不轻不紧的顺手接过去了,沈花锦撅着小嘴儿就抱着小狐狸坐到了一边去。
陈少白把身上的雪掸净,大氅挂到一边,伸了伸腰,"今年这雪啊,还真是大,我在卞城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卞城,"林儒风的嘴角擒着一抹玩味,"是那个传说中白天比黑夜短,冬天也来的早的城市么"。
"是,就是哪儿,前几年途径卞城,那里确实是冬天严寒,不过,当地人也想出了抗拒严寒的办法,"陈少白环顾四周,想找到一个能做实体例子的东西,看来看去也没有合适的,一转脸,看见沈花锦抱着的小暖手炉,道,"在卞城有跟咱们的暖手炉很象的小炉子,"陈少白在空中划了个大概的范围,"卞城的人把烧热的炭火放进去,这样就不冷了,"说到兴起,陈少白在屋里转了一圈,"也有的卞城人把这个小炉子和床搭建在一起,这样睡觉的床下面就是热炭,也能起到保暖的作用,他们管这种床叫做炕"。边说着,陈少白摘了颗葡萄送到小狐狸嘴边。小狐狸把纤长的脖子一扭,脸就转到一边,以示对这种软趴趴的水果没兴趣。陈少白也不恼,微微一笑,这颗葡萄也不能幸免于难,进了陈少白的嘴里。
"越是天寒地冻的地方,越是有做生意的机会,"林儒风把窗户推开条小缝来通气,慢悠悠道。
"虽说是这样,咱们聪明,也不能当别人是傻子,"陈少白找了个位置坐下来,随手从书架里拿了本书,边翻书边回林儒风,"卞城这几年的变化很大,酒楼客栈遍地临立,也仗着是边境地带,和关外的胡人也有些牛羊马的生意,卞城摇身一变就成了商业化和成熟度很高的一个经济繁荣的地方了"。回完林儒风,陈少白索性拎了串葡萄一颗一颗揪着吃。
"这么说就是了,"林儒风看着陈少白,"既然经济已经高度发展起来了,那势必还是有更多的做生意的机会的,"林儒风痞痞一笑,斜靠在门框上,"这卞城啊,还真是非去不可了"。
"若说去,我还是建议你去等到春天再去,"陈少白拿着书本在小狐狸面前晃晃,小狐狸盯着书眼珠转来转去,不知道打得什么鬼主意。"卞城虽说是北边的地方,但四季分明,我觉得那里的秋天是最好,天高云淡,云淡风轻,那秋风拂过身体,说不出的通体畅快,所以,儒风,我还是建议你秋天过去,等不及也最好还是来年春天在过去,冬天不好过呐"。陈少白的书"啪"的一下,敲在小狐狸的头上,没等小狐狸呲牙,陈少白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若说这人,有得必有失,有擅长也必有弱点,从这个特别管腔的点上来看,林家夫人就是其中一个例子。对带孩子的教育上,林家夫人一向主张"放",所以沈花锦和林儒风是在相对严苛的沈家主母沈璧君和柔和的林家夫人两种教育下成长的。尽管林家夫人无比开明,却也有弱点,不同意林儒风去太远的地方。有道是,"父母在,不远游",这样的字句在林儒风很小的时候就熟读于心,对林母的做法,也就不去做过多的反抗,这也就是为什么林儒风有一颗聪明的头脑,却没去过很多地方的原因了。林儒风小时候体弱多病,经常是来个寒流,林儒风就卧床不起了。后来,沈花锦带着林儒风一起习武,也慢慢改变了体质,虽不过于健壮,但也和常人无异,但林家夫人又担心的紧,长大后的林儒风也就不怎么外出了。
“别听他瞎说,”沈花锦在旁边凉凉的泼冷水,“少白哥哥,儒风他就是个口头说的好好的,背地里就出馊主意的人,”你看嘛,沈花锦努努嘴,示意窗外面,“京城的经济都被他玩坏了,虽然看外表的样子是产生了新的产业,那原来的那些经济方式和营生的东西,难道就没有存在价值么”,在经济产业问题上,沈花锦不苟同林儒风的做法。
陈少白有点吃惊的看着这个一直以为是很单纯的少女,没想到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女娃娃对世道的分析居然也能如此透彻。林儒风笑笑,不否定沈花锦的话,也不解释自己的做法,还是把话题领回到了卞城上,“少白哥,你知道为什么卞城叫卞城么”。这真是个聪明的做法,和女人对话,一向是不能顺着女人的角度走的,走的越来越偏不说,还会被钉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最后无从辩解,就要俯首低头,听从女人的摆布,第一步就是为了女人莫名其妙的不开心的事情道歉。
“在卞城好像没人关心为什么卞城叫卞城的问题,”陈少白抚着下巴想了想这个问题,“卞城的人应该是最不入世的一座城了吧,他们处在边境,远离喧嚣的城市,虽然经济也发达,但是怎么看卞城的人都有一种特别纯良的感觉,也许,这样面孔的他们做起生意来,才是最得心应手的,因为好骗人嘛,”说到这里,陈少白先呵呵呵的笑起来,为了自己的分析。
沈花锦听得入迷,连怀里抱着的小狐狸被陈少白接过去都没注意到,沈花锦道,“在塞北,天气寒冷,如果做生意的话,最好还是从生活用品开始做起吧,这时必需品,不管投入多少,最不济也是持平,不会亏损”。
陈少白点点头,“花花说的不错,我刚开始去的时候也是这么认为的,后来发现,卞城人民已经想到了各种各样的驱寒的办法,”陈少白敲敲墙壁,回头看着林儒风,“你看,在江南,我们的墙都会比较薄,一来不占地方,二来也是空气湿润,窗棂间也经常有着各种镂空的装饰,这些都是为了梅雨季透气做准备,再看卞城,他们屋子的墙壁有我们的两倍那么厚,冬天的保暖性更好,并且夏天也阴凉,”陈少白抱着小狐狸走回来,坐到椅子上,一手烤火,一手抚摸着小狐狸的皮毛,“说真的,我还真是挺喜欢卞城的呢,而且呀,那边的狐狸皮卖的很贵哟”。小狐狸冲着陈少白翘起尾巴,蹭一下就跳上桌子,绕过果盘,奔回沈花锦的怀里,冲着陈少白呲牙。
林儒风笑的前仰后合,“少白哥,你什么时候学会欺压小动物啦”。沈花锦眨眨眼睛,“那么说,在卞城做小本的生意是无望咯,难道要大手笔的做客栈或者驿站才好么,那边这些行业不都是已经很成熟了么”。陈少白赞许的点头,“花花就是聪明,一点就透,还真是的,我觉得,在卞城,最好的就是酒楼和驿站了,来往的商旅特别多,吃喝需要,住宿也需要,”陈少白看向林儒风,“儒风,我还是劝你现在不要去卞城,太冷,太不合适,不了解一个地方,是不能贸然出手的,就算是当地的方言,我们都听不懂,风险很大”。
陈少白这番话算的上是发自肺腑了,林儒风点点头,“少白哥,你说的对,我知道你的意思,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京城,我们还算是有头脸的人家,到了卞城,就是外来的商旅,就算是买地皮来盖房子,都可能会被坑一大笔,不过,我是觉得,如此好的一个机会,为什么我们不去实践它,去做,去尝试,才知道有没有结果,才不会浪费时间呢。”林儒风握着拳,面孔因为激动而微微泛起红色。林儒风本就是粉雕玉琢的白净书生,一身儒雅,情绪一激动,微红的脸色倒比往常苍白赢弱来的更健康些。
“少白哥,这几年你游历江湖也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呢,除了在京城就是在娘的陪同下可以去其他地方,我觉得,我再这样下去就要被禁锢住了,不是身体上的,”林儒风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思想上的,我发现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对别人越来越不耐烦,随时随地一句话都会想抓住对方吵架,甚至是没来由的忧郁以及不知所措,”说到这里,林儒风有些疲惫的捏了捏鼻梁,暂停了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沈花锦接口,“少白哥哥,我和儒风的苦恼就在这里啦,每天面对的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事情,很无趣,也很混沌,儒风说他的脾气不好,我可以用一句话形容哦,那就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呀,”沈花锦调皮的冲林儒风眨眨眼睛,“不过,再继续下去,我觉得,我也会变成老虎婆那样,逮到谁骂谁,心理扭曲了呢,少白哥,趁着师傅还没走,你先不要走,和我们一起去一趟卞城好不好”。
陈少白看看沈花锦,又看看林儒风,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我们一起去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