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夫人赶到汀沅小筑的时候,南阳侯府上上下下已经到了不少人。不仅长一辈的都在,连几个与丁灵枫年龄相仿的同辈也都赶来了。四夫人闹不清如今是什么情形,忙偷偷拉着莲华问。原来离女神医夏五姑预计的时辰已经过了,丁灵枫却没有醒转的迹象。夏五姑如今还在里头推拿,大家谁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
四夫人听了心里一沉,虽然自己不在意这个外甥女,可是到底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往日里见了面话虽不多,也能客客气气说上几句,要是丁丫头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去了,她就是再铁石心肠也还是觉得难受。
四夫人正忧虑间,玲珑扶了一脸疲惫的夏五姑出来了。侯夫人紧张问道:“女神医,我们灵枫她……?”
夏五姑满脸遗憾道:“我已经尽力了,可是还是没有办法让丁姑娘醒过来,长此以往,恐怕就……”
楚熙章见到夏五姑不堪劳苦的样子,忙道:“辛苦神医了。还请神医保重身体!”
夏五姑轻轻摇头谦谢一声,便由侄儿夏天霖扶着走到一边坐下。
赵行简和楚宁翼听了这个消息早已经急红了眼,要不是这么多长辈在,二人只怕早就箭步冲进去了。
侯夫人知道义子的脾气,也明白世子的心思。世子她不好教训,侯夫人便拿了义子做筏子,怒瞪楚宁翼道:“这个时候你给我消停些。灵枫的闺房你们这些男孩子都不能进去。老实给我待在外头!”
大夫人已经按捺不住,起身进来丁灵枫的内室。婉华犹豫一刻,也跟着进去了。四夫人来得最晚,自然不能落后,忙拭着眼泪第三个进了内室。侯夫人留下丈夫镇场,也急匆匆走了进去。
赵行简与楚宁翼本来对夏五姑寄予厚望,谁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二人一想到此后只怕是永诀,便再也忍不住男儿泪,哭了出来。他们二人一哭,莲华瑾华也跟着呜呜哭了起来。宁广宁宇二人连忙分头安慰,一时间外屋里乱成一团。
内室中,丁灵枫犹自如同熟睡一般躺在床上,任婉华如何呼唤也没有一点动静。四夫人伸手拉过丁灵枫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小手,哭道:“我可怜的灵枫,你还没长大,就要跟着你爹娘去了。这叫老太君,还有我们这些舅舅舅妈怎么舍得呢!”
虽然四夫人平日与丁灵枫关系疏远,但是现如今毕竟是人命关天,她这眼泪到底还有几分真心。大夫人与侯夫人面面相觑,心中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大夫人擦擦眼泪,低声道:“别的不论,后事的东西总该准备起来。灵枫这孩子自幼孤苦,这件事咱们不能再亏待了她。”
侯夫人睁着一双熬红的眼睛,咬着嘴唇道:“大嫂说得是,这些东西自然是紧好的。只是我担心,刚才顾妈妈还给老太君报了喜讯,这时候忽然急转直下,老太君撑不撑得住实在难说!”
四夫人正想搀和着说两句,忽然觉得手上一动。她愣了一愣,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握着的灵枫的那只手。四夫人惊叫道:“灵枫,灵枫她动了!”
大夫人和侯夫人一惊,忙凑近来,果然见到丁灵枫的右手拇指食指微微抖动。婉华忙起身道:“我立即去请夏神医。”转身便跑了出去。
大夫人摇了摇丁灵枫的肩膀,急声道:“灵枫你快醒醒!”
也不知是夏五姑的辛苦努力凑效了,还是真的被大夫人这么使劲一摇,躺在床上一天一夜没有醒的“丁灵枫”竟然悠悠睁开了眼。
侯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惧怕,忙凑近问道:“灵枫,灵枫你怎么样,我是二舅妈啊!”
床上的丁灵枫瞳孔渐渐放大,似乎弄不清发生了什么状况。大夫人也凑近道:“灵枫,我是大舅母,你感觉好些了吗?”
四夫人将丁灵枫的手紧握住,也关切的问道:“孩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床上的丁灵枫似乎被三个妇人的举动吓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夫人与四夫人都愣住了,她们认识的那个外甥女可是极为懂事乖巧的,怎么忽然这般不顾形象体面的放声大哭?还哭得像个三岁娃娃似的。
侯夫人却想到夏五姑之前提到的后遗之症,心中一喜,忙安抚道:“乖乖乖,灵枫不哭,二舅妈在这里呢,不怕不怕。”
说话间,夏五姑已经进来了。三位夫人忙让开位置,让夏五姑看诊。
丁灵枫见到一个陌生人走近,忙下意识的躲了躲。夏五姑却十分耐心,和气的道:“丁姑娘莫怕,我是给你看病的郎中。来,让我给你摸摸脉。”
说完夏五姑便伸手捉住了丁灵枫的脉门,到底医家手段不比寻常,夏五姑一手按住丁灵枫的腕子,一手轻轻帮丁灵枫在身上各处推拿,不一会儿,就让哭闹的丁灵枫安静下来。仿佛是闻到了夏五姑身上的药香,丁灵枫安心了些。
夏五姑摸完脉,便问道:“丁姑娘,你感觉如何?”
丁灵枫咧嘴笑了笑,仿佛是说自己没事。可是那形容举止,却没有半点大家闺秀气质。
侯夫人小声道:“女神医,灵枫好似不认识人了,是不是您之前说的后遗之症发作了?”
夏五姑叹息一声,便问丁灵枫道:“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吗?”
丁灵枫抽抽搭搭的,瘪嘴道:“兰花,兰花!”
众人听了一愣,夏五姑又问了几个常识性的问题,这下丁灵枫更加是答非所问,有时连一句全乎话都说不出,急了只会依依呀呀乱嚷。见到这个情形,众人各自在心中叹息一声:这孩子真的是傻了!侯夫人更是在心里纳闷:兰花不是那位林姑娘的闺名吗?怎么刚才灵枫疯疯癫癫的嚷嚷这个?
夏五姑起身道:“如今虽还不能定论,但只怕这次伤势是影响到丁姑娘的脑子了。我再开几幅清心镇魂的方子试一试,不过诸位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就是。”
侯夫人忙道:“灵枫能捡回这一条命,多亏了女神医。神医不必谦虚,外屋请!”
夏五姑点头道:“丁姑娘还是以静养为上,我看几位夫人不如回去吧。留下几个妥当人照料着便是。今晚我便在一旁看着。”
三位夫人忙郑重谢过。
大夫人起身道:“虽是犯了痴傻,到底保住了性命。我这就去告诉娘一声,省得她老人家一晚上都睡不着。”
四夫人想起自己还要去探探兰庭苑那位的底,也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也走了,有事情二嫂尽快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