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陈老太太的首肯,安怡郡主回头即刻吩咐下人在她院子西角的客房布置妥当,还贴心的请得道高僧给苏妙仪置了尊佛像。
那里两间屋子搭配着个小厨房,平日开小灶很是方便。安怡郡主小时候便住那屋,屋前是陈侯爷亲自种下的一方青竹,他本意是想要在安怡郡主屋前种竹子,久而久之,安怡郡主便有了竹一样的风骨。哪知事与愿违,安怡郡主嫌弃竹子过于冷清,加之下雨天时,雨打竹叶的沙沙声甚是凄凉,几次三番要下人们砍了竹。好在苏妙仪喜欢这竹,拦着不让砍,不然这方俊林修竹怕早被安怡郡主一把火烧尽。
因苏妙仪喜欢,她便不再让人砍竹,后来大了些,她方搬离。只屋子一应物件还在,下人们也时常打扫,现如今住着苏妙仪和弄晴正好。
安排好苏妙仪的落脚处,第二日安怡郡主亲自去康宁寺接她。去时路上她还绞尽脑汁的想着该如何方能劝苏妙仪下山,她原以为必要费一番口舌方能说动好友,谁成想苏妙仪早早拿了包裹在山下候着她了。
苏妙仪如此轻易跟她回府,安怡郡主的心态简直可以用受宠若惊来形容也不为过。
一路回永乐侯府,安怡郡主整个人都是飘着的。
待到永乐侯府,安怡郡主方有点真实感,牵着苏妙仪要带她回屋休息。苏妙仪自然不肯,说要去拜见陈老太太。
知苏妙仪要来,府中一干子媳妇皆想见见这位美丽又心肠歹毒的苏大小姐,因而便都以各种借口留在陈老太太屋内。小时候苏妙仪常来永乐侯府,她长得玉雪可爱,嘴又甜,陈老太太十分喜欢她。后来被苏凛休弃后,苏妙仪便不大常来。说来陈老太太也有好常一段日子没见着她,平日里都是从别人的嘴里听起苏妙仪,一听,都是她的各种歹毒和不甘。
女儿家大了,都有各自的小心思,何况深宅大院里的小姐们。陈老太太也不敢妄断她听到的就是苏妙仪的为人,因而这帮子媳妇挤在她屋内,她也没将她们往外赶,她存的是试探苏妙仪的心思。
苏妙仪被丫头领进屋时,尽管她目不斜视,但还是看到了屋里坐着一干子女眷。这些人往常她是常见的,可自出家后,虽时日不长,但这些人的面孔便渐渐模糊不清。如今又见,只觉各人形色不一。
“见过老太太。”苏妙仪忽略其他人,只上前问了陈老太太。她笑道:“有些日子不见,老太太越发健朗了,想来是阿馨又给您开了甚么灵丹妙药。”
她出家前陈老太太身体抱恙,太夫开了许多方子皆不见好。安怡郡主气得不行,对着太夫道:“你们这群庸医开得甚么方子,害得我祖母越吃越严重。既不会看病还当甚么劳什子太夫,不如回家当泥腿子去,省得误人子弟。本郡主自己开个方子兴许比你们都有用。”
不知是她这一骂,骂得太夫们大彻大悟开对了方子还是老天怜她一片孝心。总之老太太吃了一贴药后,身体竟有好转。见状安怡郡主大喜过望,日日亲自服侍老太太,不出一个月,老太太身体渐愈。
老太太病好后时常跟人提起这事,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一时在京都里传得沸沸扬扬。
苏妙仪也略有耳闻。
“我府中十几个女孩儿,就属阿馨最孝顺。”陈老太太扫了一眼在场众人,道:“你们都说我偏心,有好的,有稀罕玩意儿都紧着阿馨。可我老太婆病了,是阿馨每日每夜的照料,你们有谁能做到这般?”
在场众人噤声。
半晌,坐上四奶奶笑道:“怨不得老太太疼阿馨,咱们阿馨也极疼老太太的。”
其他人附和,都笑说:“原是这个理儿,我们竟都不如阿馨。”
安怡郡主笑道:“疼祖母是孙女儿本分。”
她说得不卑不亢,态度谦和,全无半分虚与委蛇或奉承之意。不过转念一想却也可以理解,她可是郡主,将来要做太子妃的人,地位比她们高。而太子是要当圣上的,她这个未来太子总要有个好名声。不管愿意不愿意,都要做个样子,既然如此,不如做个真实的。既不落人口舌,也能博个好名声。
“你瞧她这嘴甜得跟抹了蜜儿似的,最是会哄我开心。”陈老太太指着她笑道,众人附和着笑。笑罢,陈老太太方对苏妙仪道:“丫头,你也是我看大的,日后住府里不必拘束,当成自己家就是。倘若有人怠慢于你,你只管告诉阿馨,让她替你收拾人去。她若不去,你便来找我,我老太婆定然给你讨个公道。”
“多谢老太太疼爱。”苏妙仪笑道。
如此,苏妙仪便入住陈府。
却说苏府,自苏妙仪走后没了那见血的算计,倒也是内宅和睦。
这日米糕和风筝去铺子给苏妙龄张罗着胭脂水粉,途中听人议论纷纷,说是住寺院里的苏大小姐去了永乐侯府修行,不由大惊失色。
在她两看来,大小姐最是会作妖,又是最蛇蝎心肠的。若是住寺院有佛祖镇压,邪气不能外跑,倒也不怕她生出害人的心思。可离了寺院,怕是又做起那下作事,没得害了她们二小姐。
思及此,胭脂水粉也不买了,二人匆匆往回跑。
回了院子,两个丫头没规矩的直闯入屋内。屋里苏妙龄正与张妈妈说笑,半大的孩子脸还未长开,却也能从那张脸上窥见日后的倾城之姿。
“小姐。”米糕喊道。
“慌慌张张的,没个体统。”张妈妈冷脸训斥。
风筝米糕忙告罪,苏妙龄笑道:“起罢,不必跪着。”两个丫头不敢,苏妙龄好笑,“不用怕,张妈妈就是狐假虎威罢了。”
待两个丫鬟起身,她方问道:“可是发生了甚么?”
米糕和风筝对视一眼,米糕去关了房门,风筝凑近苏妙龄,小声道:“方才街上买胭脂,听闻大小姐去了永乐侯府修行。奴婢担心她会对您不利,因而特特跑回将此事告知小姐。”
“她竟敢下山!”苏妙龄咬牙恨声道。
想起苏妙仪做的那些下作事,她真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她原先放过她,不过想着她已出家,出家人慈悲为怀,想来她也是真心改过,苏妙龄便放了她一马。谁料不过两月有余,她竟下山了。
像她这种蛇蝎心肠的人,此番下山不定生出甚么妖事来。而苏妙仪最是恨她,届时受罪的也是她。想到苏妙仪的那些阴狠手段,苏妙龄背脊一凉,越发肯定要彻底除掉苏妙仪的心思。
她们是两姊妹,本不该自相残杀的。可她和苏妙仪生来就是是宿敌,彼此不相容。从苏妙仪下手害她起,她便晓得,这世上若有她便没苏妙仪,若有苏妙仪便没她!
“我去娘那边,妈妈陪我走一遭。”苏妙龄冷静道。
杨亦如的院子离她这儿不远,不过一个长亭。
苏妙龄到时杨亦如正给苏凛做中衣,听到梨花禀报说:“二小姐来了。”
她忙放下手中针线。
“梨花,去厨房给小姐拿些新做的糕点过来。”杨亦如吩咐道,察觉到苏妙龄脸色不大好,她心疼道:“阿华怎地过来了,可是发生了甚么事?”
“没事不能来找娘?”苏妙龄嗔道,不过她确是有事过来,当下也不卖关子。“她下山了,如今住永乐候府。”
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杨亦如眼皮狠狠一跳,“你阿爹和你大哥可得到消息了?”
想到那位的狠戾,杨亦如也是后怕。不过苏妙龄是她女儿,她自得护着。当日不留神,让那位有下手害女儿的机会,她已后悔莫及。如今女儿好好的,她定然不能让那位再出手毒害女儿。
“阿爹许是未得到消息,大哥卧病在床,身边又安插着咱们的人,定然也是不知的。”
“我去找你阿爹。”杨亦如道。
“娘!”苏妙龄拉住她,劝道:“她到底是阿爹的女儿,因我之故阿爹纵然厌她。可她已出家,若是有了悔改,阿爹定然会原谅她。你如今过去,怕会让阿爹嫌弃。若因个外人影响夫妻感情,多不值当。”
“阿华过来是想知会娘一声,让娘心里有个底罢了。”
苏妙龄一番解释,杨亦如方认识到自己莽撞了。她将女儿搂进怀里,自责道:“我的儿,是娘思虑不周。险些坏了大事。”
苏妙龄道:“娘也是关心则乱。”
杨亦如郑重其事地道:“阿华莫怕,娘这次定能护你,决不让她踏入家门。”
说起她,杨亦如眼里恨意更甚,亦是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