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遇》荒火刑 免费试读
东瀛驻军在北荒,这几日里北荒终日白雪茫茫,不见丝毫人影。
东掣不喜战事,他从来都不想管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驻军几日,东掣日里无聊,便化去了战袍,一副平民模样,带着他的玉笛,在北荒的雪山上四处闲逛……他知道,二哥也没把自己当回事儿,自己特立独行的性格和放浪不羁的行为在众神间是出了名的,二哥早就放弃他了,自是不会去寻他的。他想,等到这场战役结束,还需要几日,既然无心战争,不如去看看这北荒大泽,也许会有什么奇遇……
东掣虽然常被说是年轻气盛、不知轻重,没有他二哥东瀛那般傲骨之气,但是,弥罗天上的神仙,没有一个是不钦佩他的才华的。东掣忠于乐理,在天宫,其宫殿无玉石金盈、纱帐雕栏,却有乐籍三千,乐器百余件,琳琅布室,旦有神仙途径,必然醉神、灵魂出窍与曲歌共游,无不吸气赞叹……东掣曾闻人间嵇康之乐,便千里寻他,哪知嵇康已亡数年,生前所谱的《广陵散》也不知所踪,便杀到司命星君那里去要天书,以修改嵇康命数,可是那天族的天书在二星坠落后莫名其妙地遗失了,数千万年没有消息,成了天界**。没有天书,司命自然是被东掣好生骚扰了一番……最终还是没能让嵇康复活……说来这东掣也真是“乐痴”至极了。
北荒之战,东掣认为简直就是天族自乱阵脚,他优哉在雪林间,不住地嘀咕:“唉……一群无头苍蝇!无头苍蝇!”
此时,阿遇正御风前往妖王塔。自从这樊川被俘后,妖尊没少来,只是每次前来都被骂得狗血淋头,委实气人,便不再来看这纨绔之徒……但是,再怎么说,这樊川也是天族南斗门司战门下大弟子,一个上仙,阶品可不小,总不能撂他在妖王塔自生自灭,万一有好歹,在妖王塔自尽了,怕是妖界会南斗门视为眼中钉,天族和妖界就真的结下梁子了……
阿遇给樊川带了点野味和美酒,她有一丝担心,担心这纨绔之徒会像前几次那样再次砸了她的好酒,轰她出去。她想,要不是父尊有令,才不会来,还送美食,铁打地是会提剑来做个了结……不过她又想,若非这厮,父尊也不会授予自己通境之法。如此想来,这笔交易也还让她满意……
妖王塔前,零落着碎片,杯盘狼藉,阿遇无奈,只得引法化去。她入塔后,正奇怪着今日格外平静,没有吵闹的声音,便看见樊川昏厥在塔中,五条黑锁链束缚着他,披头散发,鬼畜之样,嘴角有白沫溢出,全身仙服被灼烧得黑黢黢的,还有些皮肤暴露出来,皮开肉绽,血色模糊,殷红的血渍流了一地,他俨然一副将死模样……
阿遇惊慌,便顾不得他曾经口出狂言辱骂妖族、刺杀父尊的事,引息遁入,将他灼裂开来的血管一根一根地修复,耗费了不少气力……过了良久,樊川才缓缓吐气,复苏过来……
他挣扎着爬起来,披散着乱发,模糊地看到一个女子的黑影,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定是那个赶也赶不走的妖尊之女……自从他被关起来后,怒火中烧,而他不知,妖王塔可汇其怨恨,形成荒火,焚裂万物……他刚受完塔中的荒火之刑,千疮百孔,身心俱疲,只留的一口气息,这会儿活过来,应该是她所救……
“唉……”他又长叹一口气,无语,目光呆滞。
阿遇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诧异着他居然没有动怒,也没有要驱赶自己的意思,便不再紧张……
“你……今日怎么不赶我走啊?”阿遇小声问他。
樊川慢慢起身打坐,眉头依旧蹙缩着,阴沉着脸,轻轻地“哼”了一声,伸手拨弄着发丝,看着眼前的影子,不屑一顾地说:“有吃的吗?”
阿遇呆了一会儿,惊讶地望着他,“啊?你……你要吃的?”她语无伦次,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樊川沉沉地“嗯”了一声,阿遇又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从篮子里拿出了美酒和烤野鸡,小心翼翼地放在他的跟前,还不时地偷瞄了他一下,摆好后,还笑盈盈的,“你终于饿了,这样就对了嘛,天大地大都没饿死事大!”
樊川不理会,空洞的望着眼前的食物——全是黑影一片,模模糊糊的。他伸手去抓那酒坛,发现自己的手竟也是黑影一片,一抓,竟是空……
他颤抖着,嘴角抽搐,眼中布满了恐惧……
阿遇见他这副奇怪的模样,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他瞪大了双眼,猛地抓住了阿遇的手,颤颤巍巍……“黑的,黑的……黑的!”他猛地撒开了她的手,向后倒去,惊慌失措,眼睛不住地向四周张望,仿佛有人要杀害他一般……
阿遇问他:“什么黑的?”
“你,我的手,这里……这里全部是黑的!我的眼睛,我的眼睛……”他已然神志不清,阿遇这才发现他的眼睛有异常,便施法,果然——他的眼睛被荒火灼伤,已经失明了……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会这样……都是黑的!都是黑的!”他失声大喊,张皇未定,周身的气息都跟着他的嘶吼而颤栗起来,痛彻心扉。渐渐地,他的呐喊化作了阵阵的抽噎……他感觉到自己仿佛置身在混沌之中,周围黑压压的一片,将他捆绑起来,无力反抗的他只能挣扎……他咆哮着,呼喊着,想要抓住些什么,却看不见一切,都是黑的,都是黑的,什么都没有……他手足无措,垂头耷耳,泪水纵横,突如其来的黑暗让他陷入了困境……
他瞪大了双眼,看不到眼前的手,他呜咽着,他不敢相信,他疯了……
阿遇见他如此痛苦,于心不忍,但是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捂着耳朵**地摇着头,什么都听不进去……阿遇想,虽然他作为男子,是少了点气概,但是突然间失明,确实是残忍了点……她没有办法,但是她想救他,他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阿遇施法,取出了羽哥哥临别前赠予的玉埙,心想,虽然你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拂袖而坐,静神凝思,闭目养神一会儿,缓缓地吹响了玉埙,轻柔悦耳的乐曲传入了他的耳中……
泠泠之乐,如松风来,吹拂起弥漫的尘埃,光阴愀然无息……他忽觉惊慌在隐隐消散,混沌的世界变得温和起来,哭吼声也渐渐停息,只剩下冷冷的抽噎声……她吹的正是那首《逍遥醉》,平日里用来调息的曲子,本来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未见何等大的效果,如今用在樊川身上,竟有那么大的作用……
她吐气如兰,曲如黑夜一样通透深邃,悠然飘远,犹如遁入了太息之间,默然化作尘风悄然远逝,空灵醉人……不曾想,这首《逍遥醉》竟是如此美妙,穿梭其间,犹如置身荒原,绿意欣欣然,浮尘万里——天苍苍,野茫茫,路漫漫,水涔涔,万里无云鸟盘旋,青山萦绕,松林翠石,恍若神妃仙境。
樊川渐渐平息惊恐,失语无颜,面色苍白,他就这么倒在地上,怔怔的,眼神迷离,看起来是那么的失望……直到曲停了,他才流下了一滴泪水……
阿遇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却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他就这么倒着,过了好久好久。阿遇蜷缩在他眼前,目光呆滞,她可怜他,她没有办法救他——被妖王塔的荒火刺伤的眼睛,黑烟弥漫,一旦眼上黑瘴形成,失明将变成永久的事,无法褪去……
唉……阿遇突然同情起他来……
他一直不动,过了许久,阿遇害怕起来。不料他发出嘶哑的声音,慢慢地道:“有酒吗?”说着,驮着沉重的身躯,支撑着坐定。她恍惚,慌忙抓起了酒坛递给了他……
樊川空落**看着眼前漆黑的一片,干涩的眼眶已经无泪,他伸出双手,捧着酒坛就往嘴里**地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