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休问定何如》第十一章 狗肉诱济公 免费试读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明白。其实你今天见到的漫天梅花,不是真的,便连影子也是没的。”
宴毕,雅蓉怎么也不肯走,吵着要和我一起说话,这倒正合了我意,扔下满脑子的子安子佩不去想,留下雅蓉在我房间,两人偎在被子里暖暖和和的说话,追着雅蓉问她的法术。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师傅说了,那算是迷心术的一种,施法的人能让人见到他想让你看的东西。”
大概算作集体催眠术?我心想。
“这个法术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你要不要看更有趣些的?”
“要,当然要。”我一叠声的叫道。
漫天花雨已是异常浪漫美丽,别的法术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那我这就给你变个更好玩的。”
雅蓉抽出一个白缎汗巾儿,折出个鸽子形状,对我神秘一笑,“清欢姐姐,你对着汗巾儿吹口气。”我已经隐隐约约猜到这会是个什么样的戏法了,依言对着汗巾儿吹了口气,她用手轻捂住片刻,再摊开手时,手上立着一只雪白的鸽子,她轻轻抖了抖手,鸽子就扑啦啦的飞了起来。
这个在魔术里常见的戏法,此刻如此轻而易举连准备功夫都不用,就展示在我面前,我瞠目结舌,半响才问道:“那这个又是什么道理?怎么变的?”
雅蓉撅着嘴,愁苦的回道:“我也说不清……师傅只教了我怎么做到这些,却没告诉我是什么道理。这个比我说的迷心术高出好几级来,变出来的活物和真的一点区别也没有,只有身体受损时才会恢复原型。”
……这个岂不是有些像传说中说的妖精?什么扫帚、牡丹修炼成精后,就会有个活物的模样。
“清欢姐姐喜欢什么动物?我变一个送给清欢姐姐吧?”
“不要。”我虽然超级喜欢小动物,但也超怕它们随地大小便。
“为什么不要?这样变出来的小动物不吃不喝,不拉不尿,省心得很。”雅蓉不解。
“真的?那我要一只白狐狸。”我马上改口,这样的动物绝对是天下至宝。
“好,白狐就白狐,姐姐再给我个汗巾儿吧。”雅蓉笑笑,少顷果然变出个白狐来。
我把白狐抱在怀里,毛茸茸软呼呼的,有着正常的体温,还会讨好的伸出舌头来舔我,不管怎么看,都是只真正的小狐狸。
雅蓉单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把玩着小白狐的尾巴,“我怎么就从没想到给自己变个小狐狸玩玩呢?明儿我也变只自己玩。”
“雅蓉,你会不会什么法术能让魂魄和身体分离的?”我终于切入正题。
雅蓉懒懒的躺倒在床上,“不会。”又说,“这种法术有什么用?魂魄和身体一分离的话,人就死了。又不杀人,学这个干什么。而且生魂流离失所,无所依靠,是很惨的,阎王不肯收,又不能转世投胎。我师傅也说过,人的魂是千万不能有什么闪失的,一定得依附着合适的身体才有机会进入正常轮回。”
这话让我听得浑身汗毛直竖,还好我穿来南宋找到了个合适的身体,不然莫名其妙成了天地间一孤魂,岂不是更凄惨?
我不肯就此善罢甘休,换了个说法再问:“那有没有法术能把人连人带魂的送到很多年以后的?”大不了我就带着这具身体回到现代,反正比我以前的身体长得好看多了,回去凭这现在这副皮相说不定还能混个知名演员,日进斗金也自有福气。
“没有”,雅蓉这次回答更是连想都不想,“师傅早说过,就算是神仙也不能回既往去未来。掐算一下将来的事情已是犯了上天戒律,你没见过那些算命灵验的都是瞎眼的么?”
我兀自呆住了:神仙尚不能,那老天爷凭啥让我一缕现代魂魄穿到古人身上呢?我这样又算什么呢?
雅蓉奇道:“清欢姐姐,你为何想要这样的法术呢?若是我的话,只想学个缩地术,想去哪便去哪。”
“我只是问问,好奇罢了。”我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看来还是得找济公,至少我知道济公是鼎鼎有名的,而我压根不记得史书野传之类的有说南宋有道行高深的道姑,雅蓉的师傅,应该是比不上济公的。
想定便做。
第二天一早,我就派了彩云去买了只猪首和好些狗肉,回来就让墨琴赶紧炖上。
“墨琴,怎么好吃怎么炖,一定要香飘四溢,最好香得十里八村都能闻得到。”我吩咐道。
不消一个时辰,墨琴便把猪首和狗肉炖得满院飘香,直让人垂涎欲滴。
“墨琴,叫纪安把小炉子搬上马车,把肉连锅也端去马车上,再多多的捣些蒜,拌些酱醋,拿小碟盛好也带上。再拿两壶羊羔酒。”
墨琴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多问,我怎么吩咐她都会全部照做,不一会就收拾停当了。
我又换上子佩给的那套男装,因不往人多的地方去,胡子眉毛都懒得贴了,对墨琴说:“你同我一起出去吧,今日阳光好,外面不算冷,就当是透透气吧。”
墨琴看我穿着男装,眼神里闪出几分诧异好奇来,也不多问,随着我一起去乘马车。
到马车边,方看到驾车的纪安的模样,年纪约莫四十出头,结实健壮,一脸的忠厚老实。
墨琴只对他说了句,“这是小姐。”他便忙恭恭敬敬的掀了帘子,让我和墨琴上了马车,问道:“小姐要去哪?”
“往灵隐寺去,不要进山门,若是在半山腰有什么凉亭或者茶馆这些可歇脚的地方,就停下来。”
纪安应了,稳稳的赶着马车往灵隐寺方向去了。
约莫行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停住了,纪安问道:“小姐,此处有个凉亭,往灵隐寺过去只消片刻,是继续往前还是就在这里停住?”
我掀开帘子看看,顺着山势上去,果真立着一个小凉亭,凉亭中空无一人。凉亭离行人的小道有十几米距离,凉亭后不远处有片小树林,亭前一片空旷,既可看清山道上的行人,又可看看远处的树木养养眼,十分便利。
“就在这里吧,你把炉子和锅都搬到亭中,马车停到那边的树林边,放了马让它吃吃草。”
待纪安将一切安排停当,墨琴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小姐,这里离灵隐寺不远,这些荤腥之物放在此处怕是不妥吧?”
“不怕,这里离山门还有段距离,不会扰了寺里僧人清修。”
阳光正好,我靠着亭柱在亭下正欲坐下,墨琴只是不让,给我垫了个羊毛垫子才许我坐下,然后拿出针线,在炉前摆了个小凳坐下,做起针线活来。
我没想到墨琴还会针线女红,见她绣得认真,问道:“你绣什么呢?”
“给小姐绣个荷包。我听彩云说小姐是最近才到临安的,宅子也是才搬的,料着小姐好些日常用具都是不全的,昨日问彩云,果真如此,便是连个荷包也没的。我便找彩云要了些零碎缎子,想着先绣一个给小姐,暂且先用着。”
说完,抿嘴微微一笑,又低头绣个不停。
我心里一阵温暖,墨琴有着与她年龄不相称的懂事乖巧和聪明能干,应该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吧。心里的疑惑却更深了,甄如意对这么好的丫鬟非打即骂的,是真的像子佩说的那样有性格问题,心地歹毒呢,还是有别的内幕,让她有充分理由这么去做呢?总要想办法去弄弄清楚。
“走走走,游游游,无是无非度春秋。今日方知出家好,始悔当年作马牛。想恩爱,俱是梦幻。说妻子,均是魔头。怎如我赤手单瓢,怎如我过府穿州,怎如我潇潇洒洒,怎如我荡荡悠悠,终日快活无人管,也没烦恼也没忧,烂麻鞋踏平川,破衲头赛缎绸。我也会唱也会歌,我也会刚也会柔。身外别有天合地,何妨世上要髑髅。天不管,地不休,快快活活做王候。有朝困倦打一盹,醒来世事一笔勾。”
一阵歌声不知从何处传来,似乎离得很远,却是字字句句听得清晰无比,我心下一喜,怕是济公在唱。
墨琴停了手中的针线活,静静的听着。
歌曲唱了一遍又一遍,唱歌的人似乎真的很快活,曲调一遍比一遍高昂。
唱到第三遍的时候,那声音似乎仍在遥遥远方,忽然一下就嘎然而止了。
随着歌声中断,我的心忽的一紧,这唱歌的人不会压根就不往这边来吧?都说济公每天都难寻到他的踪影,他不主动现身,就是灵隐寺方丈也不知道他身在何处。
我一把抓起墨琴放在身边的蒲扇,揭起锅盖,对着那锅狗肉就是一阵猛扇,香气好像炸开窝的马蜂群,一下子向四下散去。
墨琴一惊,忙道:“小姐,让我来扇吧。”从我手中抢过蒲扇,也学我样子用力将香气四方扇开来。
“莫扇莫扇,再扇这狗肉的香气就跑没了。好狗肉,让我先吃两块。”
话音未落,一个穿着褴褛僧衣的和尚不知道从何而来,一屁股坐到炉前,伸手便去抓了块狗肉嚼起来,边嚼边说:“好狗肉,真肥真香真烂,五花三层,好肉生得肥中瘦,炖得时候够久,好吃好吃。”
我不动声色,伸手拦住想上前阻止他的墨琴,在旁边细细的打量他。
这和尚是真脏,露在僧衣外的手脚,皆是一片脏黑,脸上也有几块黑痕,脚上一双破僧鞋,烂得差不多只剩下个鞋底了。大冷的天,精光两腿,丝毫觉不出来冷。尽管穿得又脏又破,但五官还是十分清秀,面貌清奇,约莫五六十岁的样子,让人无法生出丝毫恶感。
“姑娘莫要再看了,我老和尚没甚好看。你若是闲得慌,不如帮我把那羊羔酒温一壶来。”
墨琴涨红了脸,说:“不要浑说,这是我们家公子。”
“小丫头,我和尚从来不浑说。”
纪安在树林那边见有人冲进亭中,当即飞奔过来,见一个脏和尚坐在亭中吃肉,大声喝道:“哪来的脏和尚!快滚出凉亭!”
和尚嘿嘿一笑,“只怕你们家小姐不肯。”
我拦住纪安:“这位是济公**,纪安不要无礼。”
纪安和墨琴面面相觑,神情有些茫然,似乎没明白我在说什么。
“济公你们没听说过么?西天金身降龙罗汉降世,奉佛法旨为度世而来。”
纪安听了,浑身明显一震,忙道:“高僧,得罪了。”
“不妨不妨,我还得多谢你把这好狗肉送到这里来。”
墨琴忙拿着羊羔酒一边温酒去了。
济公看我一眼,说道:“你方才说什么?西天金身降龙罗汉降世?这又是哪里的胡言乱语?我怎么不知道我是西天金身降龙罗汉降世?”
我刷的一下只觉满头黑线,济公的所有传说里不都是这么说的么?
我嗫嚅道:“难道不是么?”
济公不再回答,对我说:“你那用来蘸狗肉的蒜碟赶紧拿出来,吃狗肉不蘸蒜少许多滋味。”
我取过蒜碟,并不着急给他,拿在手里,想着该如何开口跟济公说把我送回现代的事情。
济公自顾自的将狗肉伸进我拿在手里的碟子里蘸了蘸醋蒜泥,说道:“姑娘想的事情和尚办不了,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不过我和尚既然吃了你这狗肉,就一定要帮你办些事情。第一呢,我帮你弄清楚你的身世,为何会到此地。第二呢,我帮你挡个小灾,银货两讫,各不相欠。”
“若是圣僧帮不了这忙,那怎么来的我也不必知道了。”我异常沮丧,“再说小灾小难的又怕什么,人总是要经历许多的。”
“谬也谬也,若是知道如何来的,说不定可以用同样的法子回去。再来说说我要帮你挡的小灾呢,可以帮你在临安多留一年半载,你要不要?”济公笑眯眯的看着我,神情甚是狡诈。
他的话我完全没法反驳,而且能在临安多呆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是梦寐以求的,估计呆完一年半载,我就该打道去开封了,我只得点头应允。
济公见我答应,笑眯眯的冲我招招手,“志南老和尚给你的佛珠呢?拿出来我瞧瞧。”
济公果真是无所不知的奇人,志南和尚给我的那串佛珠我一直没有戴到手腕上,虽说这串佛珠对安魂固神颇有帮助,但我并不想长久的留在这具身体里,更不想一直呆在南宋临安,只怕一戴,就再也不可能离开这里了。
我忙从怀里掏出那串佛珠,恭敬的递给济公,济公一双油腻腻黑手抓住佛珠,对着佛珠念了句“嗡桑巴日阿桑巴日腌,波玛纳萨日腌,玛哈臧巴巴吽帕的索哈”,如此三遍,念完道“来,和尚我与你戴上。”
“我不戴,戴了后固魂安神稳得太过岂不是更加走不了?”
“志南老和尚对你大发善心,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你只要晓得不戴的话,便会灾祸不断,魂飞魄散,还是戴上安稳过日子,慢慢想法子吧。”
我只好无可奈何的伸出手,济公对着佛珠吹口气,那珠子便像活物似的飞到我手边,我手腕略抬,佛珠就自动串到我腕上了,再看这串佛珠,每颗都变得流光溢彩,不断的闪着微光,好似拥有了鲜活的生命。
“我与你这佛珠做了加持,日后自有妙处。”
我忙鞠躬拜谢了。
墨琴已温好酒,将酒壶递给济公。
“羊羔酒配好狗肉,爽快爽快!”济公吃喝得不亦乐乎,忽然他停住吃嚼,捡起炉边的那个蒲扇,对我猛力扇了一扇,“要挡的祸事到了”。
墨琴和纪安看着我,都是啊的一声惊叫,我心道:不就是桩祸事么?济公都说了会帮我挡灾的,墨琴个小丫头害怕叫一声也罢了,你纪安个大老爷们叫什么?
“不要怕!”我开口道,刚一开口,我也是一声尖叫,方才那声“不要怕”,分明是个男人声音。
墨琴镇定许多,又指着我的脸说:“小姐,你脸上……”
我拿手一摸,才发觉嘴巴和眉毛满是须发,我对着墨琴温酒的小壶中想方设法的照了一照,才觉出这副模样和我上次去天街的打扮一模一样。
“祸事在哪?”话一出口,我只觉寒毛直竖,好像有个男人附了我的身似的。
“这不就来了么?”济公向亭外随手一指,就听到一阵马蹄声愈来愈近,一个男人骑着一匹黑色高头大马远远的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