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的中年忧伤》第十五章 不能出错的陀螺 免费试读
顾林溪和江筱言正在邀请谭月吃饭。饭菜还没有上来,三个人正在喝着茶、吃着水果和点心。
顾林溪的电话响了。他漫不经心地拿起电话,却发现上面写的是简小宁的名字。他晃了晃手机,对两位女士说:“你们猜猜,谁的电话?简小宁的。”
他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简小宁的声音:“林溪,我到金城了。方不方便出来一起坐一坐,吃个饭?”
“当然方便啊,”顾林溪看了看两位女士,说:“而且,最好是现在,我们刚好在外面准备找个地方吃饭呢,那就择时不如撞时,现在就约吧。我给你发地址。”
挂断电话,他笑着对谭月说:“谭老师,请你吃饭,现在多一个人不介意吧?”
谭月也笑:“那如果我说介意呢?”
“可我已经把人约了,再反悔就太没面子了。如果你介意呢,我们只好下次重新请美女吃饭,以示歉意了。”
“你这是典型的先斩后奏,”谭月说。说完又转头看江筱言,说:“筱言,他生活中是不是也经常这样先斩后奏啊?”
江筱言说:“不光先斩后奏,还理由充足,道理一堆,没脸没皮。”
这话一出,两个女人都大笑起来。
顾林溪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女人面前,我永远是败者,永远是占下风的。怪不得人家孔老先生几千年以前就感叹,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不逊,远之则怨啊。”
“筱言,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今天晚上回去准备搓板了。”谭月笑着说。
“光搓板不行,还得准备键盘。不是说女子难养吗?那就让女子展示一下什么叫难养。”江筱言附和道。
顾林溪立马做投降状:“我错了,不敢自不量力惹两位美女,我现在追悔莫及。道歉在1分钟之内做出效果最佳,我只用了1秒。”
江筱言说:“这还差不多。”
“筱言,从顾老师对道歉时间的理论的认识和执行来看,你家教很严,家规很严啊。”谭月说。
三个人都笑起来。
***过来给他们茶杯里加水。
等***走开,江筱言端着杯子里的水,对谭月说:“谭老师,哦,不,我还是叫你名字谭月吧,这样听起来亲切。我和林溪真的特别感谢你,我看着雅文的情绪一点点好起来,心里踏实多了。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以茶代酒,再次表示感谢。”
谭月说:“别这么客气,认识林溪,又认识你,真的很高兴,很喜欢你们这一家人。我也喜欢雅文,她有主见,有想法,有热情活泼的一面,也有敏感固执的一面,总体上是个懂事的姑娘,她只是暂时遇到了困扰,困扰解决了就什么都好了。再说,我也喜欢心理咨询,就算是不认识你们,我也会义不容辞去帮助雅文的。你们别跟我客气,你们要是一客气,我会拘谨的。”
简小宁就在这个时候到了。
他和顾林溪夫妇握了手,问了好,然后看着谭月,问顾林:“这位是?”
还没等顾林溪介绍,谭月已经伸出手做了握手的姿势,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叫谭月,我是他们的朋友。”,
简小宁边和谭月握手,边自我介绍道:“也很高兴认识你,我叫简小宁,是他们的大学同学。”
“久仰你的大名,名字和人很匹配,风度翩翩。”谭月说。
简小宁疑惑地问:“久仰我的大名?”
顾林溪和江筱言都不禁心里一惊,谭月不会把简小宁爱人的病提出来吧?
顾林溪刚想说话打断这个话题,谭月说话了:“是啊,我知道你们公司要在金城开分公司,还有几个合作公司,我还知道你是这儿的负责经理呢,我说久仰大名是真话,不是客套话吧?”
简小宁笑笑,说:“看来,他们两个没少给你说我的事情啊,你对我知道的不少啊。”
谭月笑:“不,我对你知道的也不多,知道的刚才都已经说出来了。”
吃完饭,顾林溪说要开车从简小宁回宾馆,简小宁坚决不肯,说他住的近,打车过去就可以,说你只需要负责把两位女士安全送回家就可以了。
顾林溪还是坚持把简小宁送回了宾馆,然后他调转方向送谭月回家。
金城夜晚璀璨的灯光下,顾林溪的车缓缓行驶在车道上。车内,三个人都静静坐着,没有说话。
车在一个路口红灯亮的时候停下。江筱言转过头,对后排的谭月说:“谭月,虽然你一再要求别让我们客气,但是我还是要说谢谢。最近雅文的情绪明显好转了。”
谭月谦虚地笑笑,说:“雅文现在对感情的事太敏感,也太冲动,但是当她能静下心来想清楚一些事情的时候,感情对她的困扰就会渐渐降低,这也是很自然的情况。她的情况虽然在好转,但是后面的心理咨询还得继续做,效果还是得继续巩固。”
江筱言说就是就是。说完回过头,想了半天,又转回头对谭月说:“谭月,你觉得简小宁这个人怎么样?我是说,你对他的第一印象怎么样?”
谭月没想到江筱言会问这样一句话,她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其实她今天刻意暗暗打量了简小宁,还在心里勾勒了他爱人一个模糊的影子。简小宁虽然话并不多,但是说话的时候幽默感十足,而幽默的话语和尺度都拿捏适度,让人舒服。从他的外形和言谈举止上,她看不到他背后的故事,尽管她已经知道他背后的故事是什么。
“怎么说呢,”谭月说:“他说话风趣,言辞得当,和人交谈的时候让人舒服。但是,我觉得他有伪装的嫌疑,可能我用词不当,就是说他在别人面前装得很快乐。也可能他们这种混商场的人打交道的人多了,历练出了这种职场的老练和不动声**。”
江筱言认同地点点头,说:“对,我也有这种感觉吗我觉得他的幽默乐观都是刻意装出来的,可能是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身后的辛酸。”
谭月说:“是啊,生活本就不容易,大多数人的背后都有自己感到辛酸的故事,但是大多数人很多时候都不远把这些辛酸和伤痛透露给别人看,这很正常。”
送完谭月回家的路上,江筱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她问顾林溪:“哎,哥,你最近试验进行的怎样了?我最近比较忙,都疏忽你了。”
这一问反倒把顾林溪心里的烦闷问出来了。他摇了摇头,无奈地说了一句:“这个实验卡在瓶颈上过不去了。”
是的,顾林溪被这个烦人的试验搞得快发狂了。
尤其是这场雪的到来,昭示着时间已经到了一年的岁末,他的实验却困在半路不往前走了。每次当他对比实验数据,看着那些令人不满意的实验结果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无比的挫败和郁闷。
这个冬天的雪似乎特别多。还不到十二月,已经下了第二场雪。
顾林溪已经在办公室坐了一早上,桌子上是一堆的材料和实验数据。试验失败已经成了一种常态,他实在想不出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这个瓶颈就是突破不了。
尽管他很清楚,做研究就是这样,在失败中继续,在继续中挫折,在挫折中煎熬,在煎熬中找到一丝光亮,在光亮中结出***果。
但是,他的心里就是难受的不行。这么长时间了,投入了多少心血和精力,实验就是卡在这个瓶颈上过不去。他也向几个这方面的权威专家请教过,专家们也认为实验思路和设计是合理的,为什么就是不行呢?
他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走到窗户边,打开了窗子。一阵冷风从窗子里吹进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松树和柏树在雪的装扮下,看起来就像穿了漂亮的外衣,银装素裹的世界,一片洁白。他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看过的武侠片《雪山飞狐》,那里面常常有漂亮的雪景,一片白茫茫的世外仙境。
窗外,真像个童话世界。
窗内,真是个灰色的现实世界。
手机在桌子上歌声嘹亮地响起来。他走回到桌子旁,拿起了手机。
电话是丁元洲打来的。丁元洲,比顾林溪大十一岁,是四洲新能源有限公司的老总。
顾林溪读博士的时候就和丁元洲认识了。当时顾林溪的导师和丁元洲在复合型材料的研发中多次合作,而且导师的两项发明专利也转让给了丁元洲他们公司。丁元洲一直是导师课题组里重要的一员,和丁元洲的合作他一直在参与,因此两个人从认识到熟知,慢慢成了好朋友。
丁元洲这个人虽然是大老板,有钱,但是却非常谦逊和平易近人,爱笑,平时穿着打扮也很随意,尤其是他那张黝黑的脸,再配上说话的大嗓门,不知道的人看见他还以为他是个农民呢。他自己还常常嘴上说“我本来就是农民出身,我爹妈是农民,我是运气好赶上了好时代,才有机会上大学、办企业。”
因为丁元洲待人待事豪爽,真诚,和那些一般装腔作势的老板们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所以顾林溪特别欣赏这位粗线条的大哥,他们在科研中一直合作分很愉快。
不过,这几年丁元洲的公司开始转型,而转型的方向和顾林溪的研究方向关系不似以前那么紧密了,所以他们之间的科研合作也就相应少了下来。
但是,这些都不影响他们友好的私人关系。最近,顾林溪牵线搭桥帮丁元洲联系了一个美国的太阳能研究方面的学术专家,专家又联系了当地的一家光伏发电的新能源公司。丁元洲就领着一帮人去美国这家新能源公司考察了。
顾林溪接通电话,说:“丁总,从美国回来了?”
电话那头,丁元洲声音愉快地说:“老弟,我回来了。有空没,出来坐坐。”
顾林溪问:“考察得怎么样?”
对方哈哈大笑起来,“真是急性子,看来你是真关心你老哥。出来聚聚,我当面给你说说情况,也叙叙旧情。”
晚上,顾林溪去赴了约。
两个人互相问了近况。
顾林溪知道了丁元洲国外考察的满意结果,丁元洲知道了顾林溪实验进展不顺的困境烦恼。然后,话题就落到了丁元洲想和这家公司进行项目合作的新打算上。
丁元洲说:“我这次去算是开了眼,人家的光伏发电技术那就是比咱们先进,光伏建筑一体化既能产生绿色清洁能源,又占地少,投资小,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都好。尤其是利用光伏电站治理沙漠让我大开眼界,他们建造的光伏发电集群通过光伏阵列吸收、遮挡太阳光,能够降低地表温度和蒸发量,促进植物的成活和生长,防治沙漠化。我已经初步和他们谈了这两个项目的合作意向和框架,我对太阳能能源的前景充满信心。”
顾林溪笑着说:“丁总,不是我恭维你,你这个人就是有眼光、与魄力,你当初提出公司要转型,我还替你担心呢。从现在全世界都越来越重视生态和环境的大背景来看,转型才是出路啊。而且,现在全球一体化,多元合作是公司发展的必然趋势。
丁元洲赞同道:“你说得对,不转型,路只能越走越窄,最后无路可走,所以墨守成规就是死路一条。而且,单枪匹马闯天下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唯有合作,才是双赢,才能走得更远。”
顾林溪点头表示认同。
丁元洲看着顾林溪,说:“公司要改变理念,审时度势转型,路才会越走越宽。那具体到人呢?怎么样?老弟有没有转型的想法?”
顾林溪摇摇头:“唉,我就算了吧,就是个搞科研的,无型可转啊。”
丁元洲笑了:“我就直说吧,有没有想法加入到我这双赢的队伍里来?老弟,我也不绕弯子了,我需要人才啊,有没有意向和我一起干?”
顾林溪也笑了:“老哥,咱且先不说你抬举我的事,就你看我现在,实验还在那儿糊着呢,我这一团乱,我就不给你添乱了。太阳能这一块我还真懂得不多。”
“我要是找这方面的专业人才,那我直接在网上发招聘广告了,有的是技术人才来应聘。我需要的是既懂点技术,又懂点管理的复合型人才啊。最重要的是,我需要的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人才啊。”
“除了可以让你信任那一条我能达到之外,别的我可就差得太远了。”顾林溪说。
“关键信任是核心啊。给你说实话,老弟,我想劝你和我一起干这个念头早就有了,这次去美国考察,我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我找你,心里踏实。只要你愿意来,条件你随便提,年薪你自己定。”
“老哥,我心里清楚我适合干什么,我能干什么。我真没有你想的那样的能力,我……”
丁元洲不等他说完就哈哈大笑起来:“好吧,要不是我说啊,你们这些搞学问的,搞研究的就是假清高,爱面子。你说你现在一年教学,辛辛苦苦下来一年能挣多少钱?咱们说说现实。你说你,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子上上下下多少张嘴都等着你挣钱喂食呢。你就像个不能出错的陀螺和机器,只能一刻不敢怠慢地转动,一旦家里有个人生个病什么的。噢,我这么说你别生气啊,不是针对你,就是打比方说,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有个病有个灾的,你这一个月几千块的待遇怎么支付得了?当然,我是个粗人,学问没有你高,我呀就认得现实。在我看来,为家里人做最好的准备和打算,随时有抵御风险的能力,给家人最大的安全感,才是一个中年男人最大的责任。事业嘛,干什么不是事业?你能说大学教授教书育人就是崇高的事业,搞商业带动群众发家致富就不是**的事业?你们一天到晚搞研究,目的是为了啥?还不是为了最终转化成科技成果,产生经济效益吗?”
顾林溪没法反驳,丁元洲的话句句在理,句句扎心,句句现实。他不是一个唯金钱至上的人,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愧疚就是他并没有为老人,为孩子创造很好的物质条件。
他想在金城为父母买一套房,可到现在都没有实现。他想帮助常年在外打工的大哥、二哥改善生活条件,但是他清楚自己能帮他们的确实不多。而这些不多的帮助还全靠江筱言通情达理才得以兑现。
如果不是学校给他分了这套房,他现在就得背着能压弯他的腰的房债。说实话,如果妻子江筱言不上班,他一个人的工资是没法养活一家人的。
丁元洲看他不说话,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一定的作用,他说:“怎么样?和我一起干,有饭一起吃,有钱一起挣,我保证你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顾林溪还是没有想好,还是不说话。
看顾林溪还不说话,丁元洲又说:“你到我这儿来,我保证你年薪水涨船高。我信得过你老弟。说实话,我看中的不是你老弟学术能力有多高,也不是工作能力有多强,我就是看中你这个人有知识,人实诚,可靠,能信任。这个社会,有能力的人多得是,找个能信得过又有能力的人不容易啊。老弟,你回去好好想想,我现在不急等你回复。我的新项目还在初步筹划阶段。我有的是时间等你回复。”
顾林溪一直到回了家,脑子里都是丁元洲说的那番话。
一直以来,他读书的目的就是在研究和教学的这条路上做出最好的努力,得到最好的结果。他不能说自己不物质,他尝过贫穷的屈辱和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无奈,他也不清高,他承认自己心中不是没有“小我”的自私观念。
同时,他也必须承认丁元洲说的是现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