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之初》第十四章 危险的异族人 免费试读
马车行至大门,王初打开马车窗,见王府门口站着四十来个年轻侍卫,头戴小冠,小冠上扣着一种类似斗笠的雨雪用具,身上穿着一色的黑色袴褶服,其形制为右衽广袖。腰间系着环首刀,脚踏厚实的兽皮靴子,每人牵着一匹油光水滑地枣色马。
个个是英姿飒爽,意气风发,恍如武侠片里的大侠,他们笔直地立在雪中,一副整装待发的架势。
站在最前头的那个人服饰与众侍卫一般,唯一不同的是他头上没有斗笠,而是披着件连帽的玄色披风。
王初苦着脸对他说道:“李桓,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吧?”
李桓领着身后众侍卫,一丝不苟的行过礼,肃然道:“小娘,乱世多匪患,如今不可不防。”
这怎么像是话里有话?王初回头看了少年一眼,他就跟没听到似的,面上仍然是那亘古不变的淡漠神色。
王初扒着车窗跟李桓商量:“人也太多了,咱们只是出去散散,又不是去打仗。”
李桓绷着脸,“回小娘,这是郎主吩咐的。”
王初挤出一个笑脸:“郎主是我爹,我说的话就跟他说的是一个样儿嘛,咱们就带半数人怎么样?”
李桓身子站的很直,目视前方,说话也不看王初,:“回小娘,小人无权做主,还烦
请小娘亲自同郎主讲。”
“跟他商量,万一他再不让我出去了,”见李桓这么一副秉公办理的样子,王初知道是没得商量了,她没好气地道:“得得,都听你的。”
李桓拱手道:“是。”
然后转身对侍卫们命令道:“上马,出发!”
看着侍卫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她拉上车帘,在马车上走来走去,不住地长吁短叹。
这马车是王敦特意为她订制的,像她现在的身高可以在里面来回走动,马车上座塌的长度也是合着她的身量的,可以让她躺着休息。
这么走了几个来回,她的烦躁没消,少年的呼吸却越来越平和。
难道他睡着了?王初忍不住抗议,她故意大声的对着车窗喊道:“李桓。”
李桓的声音即时在车外响起:“李桓在!”
“咱们什么时候到那客馆啊?”她一边问一边盯着少年的反应,果然,他的面部虽然还是那么放松,但呼吸却比刚才快了一些。
李桓答道:“回小娘,还得一会呢。”
再看少年,他又像睡得正香的人一样面容松弛,呼吸平稳了。
王初无聊的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玩,她想起自己原来的世界,每当临近过年以及过年后那几日,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街上摆满了各色货物,母亲有时候会带着她一起到街上采买年货,顺便给她买些过年时特有的零嘴。街面上拥挤不堪,有时候她会抱怨几句,但没有人为这个真恼的,因为这正是过年的气氛。这种热闹非凡,熙熙攘攘地景象,会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五。
她拉开车窗,这里的大街上却一如她初至此地那日,清冷极了。
行人少的可怜,他们全都三三两两结伴而行,并且行色匆匆。仅有的几辆车舆,装饰极为华丽,且都如她一般骠骑成群簇拥着环卫于四周。但并不像她的马车装有可开合的窗子,而是围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乘坐之人闭置车中,望一眼便觉憋闷。拉车的动物,不是马,却全是膘肥身健的牛,一个个足底生风,跑得飞快,她从未见过牛也能跑的这样快,不一会儿,她视线里又只剩下冰冷枯燥的建筑物了。
过年的时候不是应该家家户户置办年货吗?她心中疑惑,自语道:“怎么大街上的人都行的这么快?”
没成想过了片刻,少年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天下战祸频生,洛阳这个京都也早已是民不聊生,易子而食了,街上自然算不得安稳,常人轻易不敢外出,若是有迫切的理由需要外出的,也唯有尽快离去。”
不知怎么他一反平常的冷漠寡言,他对王初说道:“就像这次出门,若是侍从太少,你衣饰华贵,定会招惹歹人,说不定连你这个人都给抢了去。”
王初回道:“抢我干什么,既然是已经没了吃的,岂不知多个人就多张嘴的道理?”
少年嗤笑一声:“你以为他们会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不成,或许他们看你细皮嫩肉,要吃了你也未可知。”
王初觉得这话有些大人吓唬小孩的意味,她反驳道:“不然,既然我衣着甚好,自然家中是非富即贵。若只是抢了身外之物还好说,若是将我抢去,那我家人一定会追查到底,他们岂会想不到?”
少年正色道:“这个世道,朝不保夕,今日不知明日事,他们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
又道:“最大的可能自然是掳了你,好向你的家人交换赎金。”
他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他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怎么对民间疾苦了解这么深?
王初嘴上仍不服输,声势却已然弱了下来,她犟道:“说得跟真的一样。”
少年淡淡一笑,倚着座塌不再说话,大概已失了谈兴。马车厢里安静地连彼此轻微的呼吸声都能听到,大街上也静默异常,只有李桓与众侍卫的坐骑那整齐如一地一声声马蹄踏入雪中的声响和他们所乘地马车压着积雪发出枯燥的咯吱声。
马车稳稳当当地拐了一个弯,驶入下一条街,许是怕王初没了耐心,车夫对王初说道:“小娘,前面就到外邦来使居住的驿馆了。”
“恩,辛苦你了。”王初随口道。
侍卫们发出一阵惊讶的吸气声,连坐在她对面的少年都挑起了眉毛,车夫更是受宠若惊,连声音都变了,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小娘,这实在,实在是折煞小人了。”
王初猛然醒悟到自己这是说了不该说的话,这种社会阶级划分严苛的时代,车夫好好将她送到地方是尽本分,若是让她有丁点不适,那就是罪该万死了。可是这实在是一句在平常不过的话了,为了不使大家觉得奇怪,王初没再说什么,然而她心中想的却是以后怎么将自己身边的人都锻炼到接受自己不时流露出这种现代人的痕迹。
她问少年:“咱们在哪儿停车?”
少年道:“从这里直接到你要去的地方,不用停车。”
王初大感奇怪,怎么巴巴的赶来了,却又什么都不做就走?
正欲开口,她听到街面上有说话声由远及近从前方传来。这条街上居然有人?
她拉开车窗,好奇探头望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雪已停了。
这是一条长街,街道宽阔而空荡。但见这街上并不十分热闹,整条街只有十余个形容彪悍的异族人聚在一处。
他们的服饰与此时中原汉人大不相同,汉人普遍穿着广袖宽袍,他们却是窄袖细腰的合身胡服,与李桓他们今日所穿袴褶服有一点相似,仿佛出自同出一源,却也有很大的不同。
他们上身着一件左衽交领窄袖褶袍,长度及膝,下身一件小口长袴,脚穿长筒皮靴。腰间环扣着金银兽纹带饰,兽纹中间镶嵌着名贵的料石,有几个人在袍服外面还套着件只有左臂的皮袍,领口与袖口缀着一圈黑色的皮毛。
马车行的近了,王初看见他们个个情绪激动,似乎正发生着激烈地争执。她凝眉细听,却发现自己从未遇过说这种语言的人,更奇怪的是,她此前从未见过他们,但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这些人大多戴着一种长至双耳的圆顶风帽,露出帽子的部分头发各有不同,有的人脑后垂着一个大辫子,有的松松地扎成马尾,有的则披着一头长发;
其中有三人并未戴帽子,奇特之处在于其中两人的头发仅余头顶一丛,周围头发全都剃除,一个人将头顶之发束成马尾,一个梳成辫子,而且这二人双耳皆佩戴着金银、珠玉地耳坠。
而这第三个人的奇特之处却是因为他的面容、穿着都中原汉人一般无二,在一群装扮奇特的人中间他这样平常的装扮倒变成了另类。他身材颀长,长的极为俊逸,清雅脱俗中又有一股英武之气,在这一群人中尤其显眼。最可惜的是他右脸上端竟然有一道深深地刀疤,从额头经过眉骨、太阳穴一直延伸至耳后,这刀疤破坏了他的面相,使他失去了清逸,显得有几分粗犷。
这个面上有着吓人刀疤的男子最先注意到王初一行人,他叫住仍在争执的同伴,所有人都警戒地转头望着他们,王初顿时有种非法闯入别人领地的感觉,被这么多人以戒备的目光注视着,她不自在地拉上车窗缩回马车内。
她完全猜不出这是哪族人,正思索着,恍然发现少年食指上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一枚虎纹金戒指,戒指的纹饰非常逼真,这只作势欲扑地猛虎,散发出无尽气势与威严,生动的让人胆寒;特别是它眼睛的位置镶嵌着两颗火红地宝石,王初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被它死死盯住,马上就成为它的腹中之物。
她被那老虎的眼睛盯地遍体生寒,赶紧收回目光。
少年出神的听着外间的声音,露出复杂地神情,伤感,忿恨,担忧,感慨相互交错着在他脸上浮现,就像他能听得懂那些人在说什么似的,许久才重又变得没有波澜,但他好像变得不同,更坚定了似的!
感受到王初的目光,他脱下食指上的戒指握在手里,对王初说:“叫大家快走!”
他的神色极为严肃,王初不由紧张起来,她小声问:“怎么了?”
少年语气愈发得冷,促声地道:“别问,快走!”
见少年如临大敌似的,王初急忙吩咐车夫和李桓速速离开此地。
车夫得令,挥动马鞭赶得马儿跑的飞快,侍卫们也扬起马鞭。
大家都没注意到就在马车飞离的时候,少年手中的戒指不小心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