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细腰》第11章:促膝而谈(1) 免费试读
洞外风雪渐小,夜却已深。外头也有月,月光照着满山遍野的雪,雪和月相互依赖相互交缠,倒是给漆黑的山坳添了明亮。
他们两人此时若是赶路,也不至于黑灯瞎火的。不过两人一番折腾,早已饥肠辘辘来,外头又风雪交加,出去的路还未有着落,叶甚也不敢鲁莽。
迫不得已,他与苏妙仪只得留宿洞中。只火已燃尽,洞外风雪不停,洞前虽有石头堵着,但天寒地冻的,那里就受得住?而且他们坠崖时,衣裳被山上枯枝刮破,头发凌乱,瞧着很是狼狈。
不过苏妙仪要比叶甚更狼狈,许是上辈子坏事做尽,今生又遇上重生,所以对于鬼神之说更是坚信不疑。洞中一旦有甚么风吹草动,她便吓得浑身哆嗦。
说来也真好笑,像苏妙仪这样的人,杀人也敢,连死都不怕,可偏偏怕鬼。但这一切她又不能向外人道来,尤其是叶甚。所以即使她很恐惧,她面上也极力保持着镇定。
叶甚不敢唐突了佳人,故而苏妙仪想来后,他虽不甘心,但还是与苏妙仪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此时他就坐在苏妙仪斜上角的石块上,知道苏妙仪逃避他,不愿与他说话,他也敢贸然开口打搅。不过美人在不远处,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往美人身上看。
眼下是深夜,外有月光透过石缝照进洞里,光不足,但小小的一束月光足以让他看清苏妙仪。
那女孩明明怕得很,却装作若无其事的靠在石壁上。难道她没发觉,她紧绷的身体只需人稍稍一点,便能断了吗?
她分明十分害怕,为甚么就不吱声,非得自己硬抗着呢?
轻叹一声,他起身走近苏妙仪,将紧绷着身体的苏妙仪抱进怀里。他身上的暖意传来,缓解了苏妙仪的恐惧。待渐渐平静,察觉到自己被男人抱在怀里,苏妙仪身子一僵,随即挣扎着要从他怀里逃脱。
叶甚不让,他忙按住她,宽慰道:“眼下天寒地冻,你我不过是相互取暖。”顿了顿,怕她不信,他信誓旦旦地道:“小姐放心,我虽不是甚么正人君子,但也不会卑鄙到对小姐生出不轨之心。”
听他一番解释,苏妙仪说服自己放松身子,然后像只小鸟般柔顺的靠在他怀中。
他的怀抱一如上世般温暖,也如上世般令人心安,只上辈子她不懂珍惜,这一辈子她也不该贪恋他的温暖。可他的怀抱实在让人心安,她舍不得离开,甚至于,她想让这个怀抱永远只属于她,只为她一个人而敞开。但是像她这样一壁拒绝着男人的心意,一壁又对他给予的温暖虎视眈眈,这种行为当真可耻。
不过苏妙仪却管不得许多了,无耻也好无情也罢,今晚且让她靠靠罢。
“将军光明磊落,妾……我自是信得过将军。”知他不喜她谦称妾,苏妙仪忙改口。说了那话,两人却又相对无言,可孤男寡女于黑暗中相拥又极是尴尬,总该磕些家常打破这无边无际的沉寂。“听闻将军十三岁从军,只是叶老夫人老来得子又对您极为疼宠,她缘何放了您去?”
“她自是不肯的,”晓得她不自在,叶甚也乐得配合。想起当年自己年少,又仗着父母疼宠养出了无法无天的性子,惹得父母操心,不由得失笑。“年少轻狂,母亲如何拦得住我?那日悄悄随着舅舅去了边关,却把舅舅吓得半死,母亲也气病了!”
“不想将军年少时竟是如此不羁,却不知将军可成后悔?”苏妙仪道。
“后来在边关呆了些时候,被那里险恶的环境吓怕了,又悄悄潜回京都。可回来之后竟又极为想念边关那无拘无束的日子,细想了半月有余,便央了父亲母亲,自去从军。”
“虽是无拘无束,只边关寒苦,终是常人无法忍受。偏是将军这等爱国之士方将苦难当成享乐。”
“惭愧惭愧,去边关原是为了摆脱京中诸多繁文缛节,哪是小姐说的爱国?”
“将军谦虚了。”苏妙仪道。
叶甚大笑,道:“小姐言语间对边关战士充满怜惜,小姐莫不是去过边关,亲身体会边关苦寒?”
上辈子在边关度过了四个寒冬,最后还是死在了第五个寒冬最冷的夜里,苏妙仪又怎会不明白边关寒苦。然一切已逝,她如今还是苏家大小姐,如何会知晓边关之事。
“我素来离经叛道得紧,但凡礼法上不允的,我必要偷偷做一回。”想起曾经的自己,苏妙仪笑了笑,道:“当年教书先生只让我学甚么《四书五经》,《女则》一类的,我哪里肯,便让丫头偷偷买了话本子来。看得多了,自也是懂的。”
前世大漠四载,她虽是军、妓,可因为貌美,颇得男人欢心,所以除了身体被男人凌辱,苏妙仪还算自由。正因为这“自由”,她真正接触了战争的残酷。心中沟壑不为外人道,苏妙仪半真半假道:“话本上常言边关疾苦,若是两国交战,烽火狼烟,必定死伤无数。一旦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有饿极吃人肉者也属常事。便不是话本子上所写,身边亲朋参军者也有之,儿子离家不知何时是归期,平日里家中父母几多牵挂。且见着人便说边关事,听得多了,也就晓得了。”
叶甚道:“你说得极是。”
苏妙仪说她素来离经叛道,他叶甚又何尝不是?初次与舅舅去边关,他被那连天的战火吓着后便灰溜溜的回京都。可是回来后,叶甚发觉他格外想念边关的日子,他享受手刃敌人时,敌人鲜血染红刀剑的感觉,那会让他觉得十分酣畅淋漓,十分的痛快!
可是叶甚并不喜欢封侯拜相,因为功成名就是用无数将士得命换来的。这些将士中有真正保家卫国者,有家中贫困不得已入伍者。但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他们都惜命,都不喜欢战争。但是叶甚不同,他只是享受杀伐带来的痛快。所以他并不喜欢封官加爵,不过不管如何,他都已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
“以前读诗,诗中说甚么不能提封侯事,一旦功名成,成千上万的白骨就枯了。我很是不屑,现在确是理解了。”
叶甚对于那诗的理解差强人意,苏妙仪却不纠正,只道:“那句诗是: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叶甚笑,“你倒是记得清楚。”
二人声音渐小,最后苏妙仪依偎在他怀里,很快进入了梦香。
可在野外叶甚不敢放松警惕,搂着苏妙仪眯缝了不过半刻钟便醒来。于黑暗中抱着自己相中的姑娘,叶甚不免心猿意马,却到底念着怀中是个好姑娘,不能随意轻薄了去,倒生生憋下一腔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