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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李崇从他进顾府的那道暗门出去后,已有月余了。顾珊瑚原本想要将那扇门封上的,鬼使神差地竟不舍将那道门封上。她总有种错觉,李崇会再次从那道门进来,不是为了逃命,而是为了她。
如顾珊瑚所料,隔年的三月,依旧是那样凝结着冰霜的清冷的夜,那道一年来都没有打开过的暗门再次被打开——却不似一年前受了重伤奄奄一息、带着一身血腥气的狼狈,再次走入这道暗门的李崇,带着淡淡的腊梅清香踏入暗室,待站定后轻轻将**上:“顾珊瑚。”
还是那个拿着一盏油灯的姑娘,从拐角处走来,豆大的灯火照亮了男人棱角分明的面庞。顾珊瑚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好平复这久别重逢的惊喜,故作责怪男人的样子:“一年不见,怎么李将军还是不会走正门,就这样不请自来?”
李崇没察觉顾珊瑚真正的心思,只当她是真的生气了,忙把藏在身后的一枝腊梅拿了出来:“没,我……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腊梅,刚开的,给你。”
“噗嗤。”顾珊瑚看着男人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样子,接过那枝还沾着水汽的腊梅,没忍住笑出了声,“我没怪你啊。李将军怎么想着来顾府?”
男人看顾珊瑚明媚的笑颜,脸又倏的红了,开始结巴起来:“我……我……”
“你什么啊?”顾珊瑚拿着腊梅嗅了下,假装看不到男人害羞的样子,“有话快说,李将军那么晚了还叨扰顾府,我一个姑娘家的以后会被说闲话的。”
“顾珊瑚!你愿意和我一起回立京吗!”李崇心一横、眼一闭,一咬牙喊了出来。他浑厚的声音就这么在密室里响起,然后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了好久,久到他都不敢睁眼去看顾珊瑚。
突然被告白的姑娘脸也不自禁地烫了起来,拿腊梅的手一转,让那凝着寒气的腊梅贴在自己脸上:“李将军,我不过只是救了你一命,可我们见面的时间……一天都不到啊。”
李崇睁了眼,定定地看着顾珊瑚,目光坚定而炽热:“可这一年里,每一天我都在想你。每一次我在生死线上徘徊的时候,我都告诉自己:李崇,你不能死,你的命是顾珊瑚救回来的,你没资格就这样轻易丢掉。”
被男人注视着的姑娘垂了头,好避开男人的视线:“可是……你只是爱惜你的这条命,并不是真的喜欢我、想娶我。况且你是将军,能把你从鬼门关里救回来的大夫多了去了,你不可能每个都要喜欢过来。”
“不是的,珊瑚,不是的。”见顾珊瑚没法明白自己的心思,李崇有些慌乱,“我这个人只会舞刀弄枪,不怎么会说话。我……我只是想告诉你,珊瑚,从一年前我第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你了。”
“李崇,你对我的一切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喜欢我,你又怎么知道我是那个你能娶的人。”这个从靖王府里走出来的姑娘试探着眼前的男人,同时内心又在煎熬着。她也这样问自己:珊瑚,你是真的喜欢李崇吗?你是真的想要嫁给李崇吗?你嫁给李崇到底为了什么?为了靖王府?还是为了你自己不确定的感情?
“珊瑚,我是将军,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与其他的一切都无关。只要我想娶你,谁都拦不了。”李崇着急地抓住顾珊瑚的手,生怕一个不注意他就再也看不到眼前的这个人,“珊瑚,你相信我,我的感觉不会错的。我喜欢你,你嫁给我,会幸福的。”
顾珊瑚看着李崇装不下一丝谎言的眼,知道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于他内心。看着这样一双眼,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他。李崇是闻人厉的人,而她,是闻人亦的人。就算闻人亦不吩咐,入了将军府,她还是会做伤害李崇的事情的。几番挣扎,顾珊瑚只觉得头疼欲裂。
“但愿你是值得我相信的。”顾珊瑚的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昏暗的灯火掩盖了她的疲惫。
——可是你不值得他相信。可是你不值得他相信。可是你不值得他相信。
这样的话在顾珊瑚的脑海里嗡嗡嗡地回荡着。可是顾珊瑚不愿再去考虑这些了,至少这一刻,她想遵从自己的内心,放纵一回。未来的路难不难走,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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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崇许诺要娶顾珊瑚后,一年间不断有靖州的书信送到章州顾府。日子就在这书信往来间过得飞快,又是一年初春,又是李崇回京述职途经章州的日子。
不过这次和以往不同,李崇是有备而来的。提亲、下聘、娶妻,这回京述职的途中,李崇一气呵成就把章州顾府的小姐给娶回了立京。李崇是家中独生子,又是闻人厉的心腹,行事向来任性了些。况且康明帝趁着李崇大婚之日又封了李崇为定远将军,旁人倒不敢对他贸然娶妻说些什么,但对来历不明的顾珊瑚,一个两个都跑去闻人厉跟前嚼舌头。
闻人厉当然也不会少个心眼,派了一堆人去调查定远将军新婚夫人的身世。可顾珊瑚这名字本来就是假的,章州的顾府也是假的,闻人亦又有意抹去了关于原来竘州江家的一切,查了半天,闻人厉也就只知道顾珊瑚是章州富商顾氏长女。
而李崇虽是个莽夫,但顾珊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什么,他不是全不知道。在深爱的妻子和效忠的皇帝之间,他选择了前者,哪怕他和顾珊瑚相识不过两年,而闻人厉,他效忠了十几年。而正是因为他效忠了闻人厉十几年,他看着闻人厉从六七岁的小皇子到现在初登基的康明帝,他知道这个男人无情无义、知道这个男人的皇位来得并非名正言顺。所以尽管他和顾珊瑚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他也确信顾珊瑚是更值得他付出一切的人。
所谓家国,国,他能替闻人氏守好,至于这“闻人”是闻人厉的“闻人”还是闻人亦的“闻人”,他不在乎;家,他刚刚与自己心爱的姑娘组建了自己的家庭,他会用一辈子去守好顾珊瑚和属于他们俩的家。于国,于家,他李崇自觉问心无愧。
待李仲然出生后,李崇更是再不愿去触碰闻人厉的那些阴谋算计。他的生活简化成了两种样子——在靖州流血,在立京疗伤。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已经足够填满他心里的每一处空地了、安抚他身上的每一处伤口了。在察觉顾珊瑚不再向靖州的那个王府传递消息后,李崇更是加倍地对顾珊瑚好,一切事情都随了她的愿。
“崇,这个孩子,山河托我们照顾好他。”
“山河根本没娶妻,这孩子是谁家的,我想你是知道的。”
“崇,求求你了,这是他对顾家最后的请求,也是我和山河最后能回报他的了。”
李崇看着在院子里扶着长子学走路的小男孩,一把抱过多年来第一次对他说请求的话的妻子:“珊瑚,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要报的恩就是我要报的恩。这个孩子,他会在将军府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