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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莹莹几乎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她怎么就这么傻!
“纸呢?”
纸给她吞掉了啊!
喻莹莹激动起来,语无伦次地随意指指在长乐宫大殿上侍候的从人,高声道:“就是其中的一名内侍递过来的,还叫我看完就吞掉……”
围观的众人还在一脸懵圈的时候,早先唯一曾想过要保喻莹莹的何皇后已经别过了头。
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傻的人啊,连个投石问路的石子,都不配做。
“无凭无据的,叫朕怎么相信你?”
萧怀瑾的神情越发清冷。
喻莹莹一想,登时叫道:“可是也没有凭据能证明,没人陷害于我啊!”
这话说的,萧怀瑾立时更加认定喻莹莹在无理取闹。
“其实,你念的那两句诗,只不过犯了贵妃的名讳,并非什么大过错,诚意认罪,朕尚可饶你一次。可是你后来言语态度里对贵妃不敬,这才是你取祸的根本。”
萧怀瑾低头望着喻莹莹,肃然一字一顿地说。
“来人,将她即刻拖下去,今日便送入冷宫。”
听见萧怀瑾如此说,喻莹莹一时死了心。可她就是那等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就在宫人内**她从长乐宫大殿里往外拖的时候,喻莹莹突然凄声高叫:
“皇上,皇上啊!不过是一名离世已久的妃子,您对嫔妾如此惩处,嫔妾难道是触了您的逆鳞不成?”
萧怀瑾听见,脸色越发地阴沉不善,往前踏上一步,冷冰冰地开口:“是——你给朕记好,左寒云,无论她是生是死,都是朕的逆鳞!”
这话一说出口,长乐宫大殿上满殿的嫔妃,登时都有掐死喻莹莹的心了。
将皇上这等决绝的誓言都给逼了出来,这真是给整座宫墙里的女人们,心里都埋下了一根刺。
这就是左寒云!
无处不在的左寒云!
这后宫里到处有左寒云的影子,处处是她生前喜爱的花草,连尊贵的公主都得了个“忆寒”的名字,人们无时不刻不得小心翼翼地,生怕犯了与她有关的忌讳,触怒皇上。
早年进宫,识得左寒云的妃嫔们,无不默然低头。倒是有些新进宫的嫔妃秀女,听闻皇上如此专情,不由得在心中生出钦佩与感动,不免泪盈于睫——真是位至情至性的皇上啊!
喻莹莹哭叫的声音渐渐远去,长乐宫大殿上依旧安静。
萧怀瑾缓缓转身,他再也无心饮宴,只想回到龙座上,便立即宣布这重阳大宴散去。
恰在这时,末座那里,跪着的宫嫔中间,突然传出一声哽咽饮泣之声,接着一个惊惶的声音响了起来,“望晴,望晴你怎么了?”
视线立即全都往末座那里汇聚,就连皇上萧怀瑾都被惊动了。
席间唯一还坐着的宗亲,信王萧怀信听见了“望晴”这个名字,心里微微有些触动,也不由自主地起身,随着众人的视线,往末座那里望过去。
悲泣出声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舒望晴。
不过,她不仅仅是舒望晴。
她同时也是左寒云,那个被皇上萧怀瑾在众人面前如此深情地怀念,又如此痛悔地悲悼着的左寒云。
“朕无数次乞求上苍,乞求上苍再给朕一个机会,能够将寒云赐回给朕……哪怕只让朕再见一面也好……”
萧怀瑾那无比熟悉的声音一直在她脑海内轰隆隆地回响着。
是啊,上苍是慈悲的,上苍也是公平的。
左寒云当年冤死在宫中,魂魄却未散,投身在左家远房亲眷,重病垂死的表妹舒望晴身上,重新又活过来了。
所以,她就是左寒云,左寒云就是她。
三年之后,舒家原本无意让独女进宫,可是命中注定,她却还是进得宫来,成为一名地位卑微的秀女。
只是她从来不曾想到过,隔了这么久,她再次见到昔日情深爱笃的枕边良人之际,竟然能听到这样一番感人肺腑的誓言——
“左寒云,无论她是生是死,都是朕的逆鳞!”
不知不觉之间,舒望晴已经泪流满面,原先一直支撑她的一股力量似乎突然被抽去了,令她六神无主,几乎无法自制,身体一斜,就朝身边贺长亭那里靠了过去。
所以才有了贺长亭那一声惊呼。
好在舒望晴只软弱了片刻,随即清醒,她听见靴声霍霍,便知道是萧怀瑾往她这边过来了。
此时此刻,舒望晴知道自己必须冷静——现在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可不能忘了她重新睁开眼之后,所立下的重誓!
她抬起泪眼,重新与萧怀瑾相见——
“这是——”
萧怀瑾望着舒望晴,出言相询。
旁边贺长亭怯生生地代朋友出声,“回禀皇上,这是秀女舒氏。”
萧怀瑾闻言,又踏上两步,视线正与舒望晴的对上。
在这一刹那之间,舒望晴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三年,三年多了,这么久的分别,她的心中未始不存着思念,也未始不存着怨念;
隔了这么多时日,再度正正地对上那对熟悉的双眸,又怎能教她心中不起波澜?
再次亲耳听见他的誓言,正与刻在心里的回忆牢牢地重合,只是,皇上啊——
当年她凄凉地死在冷宫之中,当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当她最需要他的时候,当她呼尽胸腔里最后一口气的时候……
在那个时候,皇上,您在哪儿?
舒望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紧紧抿住唇,努力不让自己出声,可是她一双清澈的双眼,在与萧怀瑾对视的这片刻间,依旧泄露了她胸中无穷的不可言说。
见到她的双眸,萧怀瑾倒是觉出几分惊异,再度踏上了一步,来到舒望晴面前。
他的视线似乎被她的双眸牢牢锁住一样,无法移开。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似乎想要靠得离她的面孔更近一点。
“秀女舒氏?”
萧怀瑾的声音里带着疑惑。
“朕以前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他张口问,而她的泪水,瞬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
*
这时,还留在长乐宫大殿里的唯一宗亲,信王萧怀信,突然好似觉察出什么,手中的酒盅一举,一扬脖,杯中的琼浆玉液立时被他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