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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绣庄里出来,雨又大了些,一阵冷风吹来,拂知忍不住瑟缩了下身子。
宋远看到了,往前走了几步,声音清朗悦耳:“表姐,天冷当心着凉,要不改天吧。”
拂知笑道:“无妨,城中没什么好景致可看,不远处有个小游园,小却也精致。”
宋远劝不动她便不说了。
柳条轻扬,将一条朱红长廊掩映其中,小**里荡起圈圈涟漪。
三月烟雨,轻柔动人,许是因为有意中人相伴,方才压在心头的那把火渐渐平息。
两人在小亭子里坐下来,小二上了点心和热茶。
拂知素手纤柔,十指修长,执起茶壶为宋远倒了杯茶,笑道:“家里事情多,也没有机会和表弟好好说说话,这一路上可辛苦?”
宋远抿嘴笑道:“路途远了些,不过身体劳顿也不算苦累。只是独自一人在外,总放心不下家里。”
拂知知道他记挂姑姑和姑父,昔日家里虽清贫却也欢声笑语,现在说是牵挂,牵挂的也不过是过往记忆了。
“往后将这里当成自己家,有事情只管开口,别憋在心里难为自己。姑姑不在了,我们就是你的家人,和家人怎么还这般见外?如果要是像上次那样再碰上些不长眼的,不必给他们脸面,怎么解气怎么来就是。”
宋远想起嚣张跋扈的周锦容一阵头疼,往后还是绕着她走,若是哪天不必像今天这般窘迫,搬出周府就好了。
表姐的好意他也不好拒绝,若是客气地为周锦容辩解两句却也不能,他做不到那样大度,所以只是笑了笑,转眼看向亭外淅淅沥沥的雨。
两人坐了大半个时辰才起身回去。
拂知下台阶踩在湿漉漉的台阶不小心滑了一跤,身子当即往后倒去,妙春吓得大叫了声小姐,慌乱中宋远早已经将佳人抱在怀中。
淡淡的清雅馨香味道扑鼻而来,他的呼吸一窒,只觉得怀中的身体柔软温暖,勾得心神荡漾。他很快反应过来,赶紧将人扶好,往后站了两步,紧张地问:“表姐没事吧?”
拂知心尖微甜,俏脸微红,轻声说道:“没事,是我不小心,回家吧。”
佟掌柜被撵出锦绣绣庄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到了周府,不止周老爷和如姨娘,其他铺子的掌柜也都惶惶不安起来。
谁能想到向来不管事的大小姐居然会下这么重的狠手,佟掌柜好歹是老掌柜了,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就是犯了点小错?怎么就落到这样的下场?未免太过不近人情了,简直是胡闹。
其他掌柜虽有怨言,但也怕小姐把账算到自己头上来,一时间又摸不准小姐到底是什么心思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周锦容小心翼翼地看着父亲的脸色,见他沉默不语,面无表情,而娘虽然镇定,但脸色显然很难看,眼睛里怒气难掩。
这个周拂知真是要把这个家搅和的不得安宁吗?
佟掌柜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地细数这几年与周家的功劳,只想老爷能念着往日情分帮自己一把,他就是生生世世当牛做马也要报答老爷的恩情。
周老爷这辈子只在读书这条路上有所造诣,平日生活琐碎倒是不甚在意,在他看来如意娘能让那几个铺子赚钱这便是有能耐的,至于这些铺子到底属于谁,他毫不在意,横竖钱是要入周家库房的。
只是太平日子过得多了,大梦也终将醒来,拂知一番话将他说的面红耳赤。
如姨娘再如何有本事,这铺子终究是夫人带来的嫁妆,夫人去了就该是拂知姐弟俩掌管,爱妾到底不占理。
只是他本想让如姨娘将铺子交还给拂知,这事便翻过去不提了,谁知道这丫头得理不饶人,非要让他们丢尽脸面。
听听,说什么要如姨娘把银子还回去,不然就要把佟掌柜一家卖去煤窑抵债,那般作践人的地方……这丫头什么时候心竟然这么狠了?
佟掌柜一把年纪了,也不能不管,他看了一眼如姨娘。
如姨娘当即会意,柔声说道:“佟掌柜快起来吧,老爷会帮你说话的。这阵子阿同小少爷身体不舒服,小姐兴许是着急上火,等脾气过去了就没事了。”
佟掌柜的心却没有放松下来,以往如姨娘再这周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对少爷小姐都是直呼其名,今儿竟然这般称道,怕是难办了。
佟掌柜连磕了几个响头,哽咽着表忠心:“奴才自问办事尽心尽力,事事向着主子,不敢有半点慢待,小姐让奴才来找如姨娘要银子,这……真是,老奴……”
如姨娘心里顿时一阵不高兴,暗骂这个老东西倒是机灵,还想着把自己也给拉下水,到底还是只能笑着安抚:“她说来玩闹的话你竟然还当真了?更何况这话要是放到台面上来说,我自己倒是要先冤死了。老爷,咱们府里上下花销我都是记账的,就怕哪天被人说三道四,您瞧,小姐的吃穿用度从来是顶好的,我这么用心伺候,谁知道到头来还是落不得好。”
周老爷见她隐忍着,虽然努力笑着但是声音里带着的哭腔让他怜惜不已,抓着她的手哄劝道:“别哭,等她回来,我说说她。这丫头越发不着调了,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她想闹出个什么名堂来。”
未过多久,下人来传话说是小姐回来了,周老爷当即让把人叫过来。
拂知在前院与宋远分开,隔着一层雨帘,她笑着叮嘱:“天气不好,看书也别太久,当心伤眼睛。”转身叮嘱匆忙迎上来的候子文:“往后表少爷有什么事,你勤快着去办,若再像今儿这般偷懒,可仔细你的皮。”
宋远见候子文吓得连连点头,无奈道:“表姐,我先回去了。”
待走远了些,宋远出声道:“对不住,是我有私事连累你了。”
候子文却是咧嘴一笑:“少爷误会了,小姐待我们这些身边的下人十分好,方才是小姐为了您故意这般说的。这府里总有几个瞎了眼认不清人的,不提点着点,还不知想怎么掀风浪。”
宋远闻言停下脚步,身后已经空无一人,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过去。
朦胧春雨中,她的那抹倩影好似永远不会消失,因为已然印刻在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