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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廊尽头,漫长的甬道了,慢慢走出一蓝衣的女子。
香风,拂动着女子的面纱,衣裙,长发,飘然宛若仙子。
“我敢救她。”每近一丈,蓝衣女子就淡定的说一句,一直说到了众人的面前。
百来个的江湖人士皆怔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说这句话的女子。
竟然是女子!能说出这样的话的,竟然是个女子!
“鸨母,咱们给你面子,快回去吧,江湖的事不是你该管的,也是你管不了的!”百十来人里,有人知道这青霜阁的主人不是一般人,却也不敢开罪,色厉内荏的,对着款步走来的蓝衣女子吆喝着。
然,蓝衣女子露在面纱外的秀眉一轩,却冷笑起来,一字一字的说,“耳朵聋了么?我说了,这对母子,我敢救!”
那句话,终于激怒了几乎所有的人,有的人便扬着手中闪烁的兵器,嘲笑,“别不识好歹,别人都说你‘青霜阁’有古怪,我偏不信,你又能把我们怎么样,小小的青霜阁,竟然与天下武林为敌?活得不耐烦了!”
那样的威胁,蓝衣女子却仿佛丝毫不在乎,静静的立在包围圈外,看着孩子的那双眼睛,忽而就旁若无人的问起来。“那孩子的父亲,是青目家族的人么?”
那问题,显然是问包围圈中的女子。三娘便是一怔,却对那青霜阁主有了好感,便回答着,“是。”
“那……孩子的父亲呢?”蓝衣女子继续问,丝毫不理会虎视眈眈的江湖人。
听到那样的问话,三娘却沉默了,紧紧抱着怀里的孩子。然,一会儿之后,她却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圈外的女子,忽而艰难的劝说,“你……阁主还是速速离去吧,没必要将您卷入这场战乱里,三娘,多谢您的好意,可是……”
“我说过了,”可是,还未说完,外面的青霜阁主就冷冷打断,不耐烦地重复,“我说过了,我能救你们!”
三娘大惊失色,下意识的闭了口,却不明白,她拿什么来救她?
然,圈子外的蓝衣女子陡然间冷笑起来,从牙缝里慢慢挤出几个字,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话音刚落,大堂里数十盏琉璃瓦的巨大宫灯在同一时间完全熄灭,紧接着,便有嗖嗖的风声,阴冷急速的响起!
那些江湖人士立刻慌乱起来,在漆黑的不见底的环境里,惊恐的听着那尖利的风声,四下乱看。
就在三娘惊异的刹那,脚下的地面陡然间陷落,仿佛开动了无形的机关。就在她和孩子下落的刹那,头顶上的地板悄然闭合,竟然连一丝缝隙也不曾有!
她大惊,下意识的护着孩子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却倏忽一亮,有了豆大的光芒微弱的跳动。
她的眼睛好不容易适应了昏暗的光线,这才看清,对面,早早举着灯火等候的,却是那个带着小宛来见她的白衣女子。
“受苦了。”白衣女子的脸上有羞涩的红晕,低头去摸着孩子的头。聪明的小宛立刻听出了她的声音,惊喜地叫起来,“残露姐姐!”
残露只微笑着点点头,却不敢看面前饱经风霜的女子,转身,灯火便照亮了她身前五尺的地方。“请……跟我来。”白衣女子的声音依旧细小的几不可闻,说完,便径直上前引路。
三娘别无选择,拉着孩子紧跟着她。
头顶不足三尺的地方,无数男子的尖叫闷闷的传来,却依旧非常刺耳,并且夹杂着隐约的刀枪尖鸣,以及什么沉重的东西砸落在地面上的低沉声响。
听动静,这一战,却是青霜阁里的人占尽了上风。可是,上面的那些武林人士,也算是江湖上一等的好手!
青霜阁,究竟是个什么样地方?
漫长潮湿的地道终于有了尽头,然,当他们走出地道的时候,上面的大堂已然灯火通明,无数青霜阁的女子穿梭其中,面不改色的收拾满地的残尸。
就在那须臾之间,江湖上百来个的高手,就这样命丧黄泉?!
青霜阁主淡淡的站在一边,静静的看众人收拾,却忽而对身边讶然的三娘轻轻的说。“有些东西,并不像你表面上看到得那样。青霜阁就是。”
三娘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捂住了孩子的眼睛,不让幼小的他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然,对于青霜阁主的话,却无从回答。
“我能救你,”不知怎的,蓝衣女子又重复起了刚才说过的话,却有些威胁的意味,笑,“可这普天之下,除了我,又有谁能救你。即使你对我这风月之地有所嫌弃,却也……不得不留下来。”说完那句话,青霜阁主倏忽转头,却什么也没再说,离去。
那……算是威胁吧。
捂着孩子眼睛的她,那时就那样想。然,她威胁的那些,确实如此。
青霜阁主走的时候,天还没有破晓。
空远的夜空里,却有一颗闪亮的启明星,挂在遥远的天际,昭示着黎明的到来。
一切,都过去了;一切,又将从新开始。
从那天起,她就留在了那里。不管是为了自己与孩子的性命,还是为了什么。
就算当初不愿意,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吧。
她的心里一直在那样想,也一直在认为是那样劝说的自己,自以为是的。然,尘封在心底的角落里,却清清楚楚地记得蓝衣女子飘然走出花廊的情景,以及那句震慑心扉的话。
“我能救她!”
一眨眼,在青霜阁里的日子,也有两年了。
两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为自己改了名字。昭明:昭示的黎明的到来。
为了纪念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她摒弃了那个良家贤妻似的名字,改了个江湖味浓洌的名字,成为了青霜阁,“晓剑堂”的堂主,每日在阁主的藏书里徘徊,学习那里面各种各样的武功,然后为青霜阁培养各种各样的杀手。
“……昭明,一切都过去了。你看,小宛不也在慢慢的长大么……”青霜阁主温柔的关切依旧在耳边回荡,终于将紫衣女子从沉疴似的过往中拉回现实。
忽而,过去的三娘,现在的昭明,轻轻摸着孩子的头,笑了。
“是。一切都过去了。”紫衣女子微笑着,看着孩子天真烂漫的脸,眸子里有了深沉的慈爱光芒。
一切都过去了。
紫衣女子朝天,轻轻的吐出了郁积在胸口的浊气。
小宛看着两人笑逐颜开,便也笑着,想去捡滚落青霜阁主脚边的球。然,孩子只是轻轻的弓腰,并没有弯下腰去捡,却有无数绿色丝线似的东西,迅速的从孩子的双臂间穿出,一下子将地上的球包裹得严实,准确无误的送入孩子的小手。
看到那样奇异的场景,在场的三个大人,都不由得同时倒吸冷气。
那……就是所谓的“青目传说”的能力吗,简直是太惊人了。
青目家族,小宛,不愧是拥有着血继传说的孩子。
就为了孩子那双据说能看穿过去未来,能看透人的心思的澄澈眼睛,甚至以讹传讹,几乎被神化了的,得到了它便能长生不死,天下无敌的眼睛。温顺美丽的青目家族,几乎遭到了灭顶之灾。
江湖,那些自称是侠义之士的名门正派中人,却是真真切切的为了一己之私,不惜毁灭那些家族,将那些特殊的人*上绝路的豺狼。
这个江湖,已经同这烂透了的国家一样,肮脏的令人恶心。
可是,拥有那样的孩子,又是多少江湖中人,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杀手组织热切的希望——不能保证这青霜阁主收留他们,是不是为了那样的目的。
想到这里,紫衣女子本已经热络的心,却陡然间冷了下来。
淅淅沥沥的雨,渐渐停了。一前一后的两人收伞。
青霜阁主抬头,用手指慢慢摩挲着脸上的白纱。
看着有些发亮的天光,蓝衣的她却忽而回头,斜眼身后的黄衣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的问。“月,你……还不曾记起你的过去吗?”
听到那样的话,少女的心猛然收紧,便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胸口。
胸口上,有一个巨大的疤痕,很深,对准了心脏的方向。即使经过了这么多年,那个疤痕也丝毫没有复原的迹象。
然,过往,就像那个巨大的疤痕,对她而言,如此的遥远而不可及。
当时,是刚刚建立了青霜阁的她,在月夜,在寂冷无人的路边,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她。
那时的她,不满十岁。身着黄衣,衣衫肮脏。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不记得自己的身世,过去种种仿佛全被抹杀了,空白的令人窒息。
从此,她跟随着她一起打拼,一步步的看着青霜阁的成长,算来,竟然有六个年头了。
不记得过去,女子却坚信不已的坚持着阁主挑选给自己的颜色,从那以后,她的衣裙是***的鹅黄。
每一次提到过去,少女的胸口上的疤痕便会剧烈的痛疼起来,仿佛那疤痕种下了什么刻骨铭心的痛苦,即使她忘记了过往,却依旧不能摆脱那种刻骨铭心的痛。
她一直都穿着鹅黄色的衣衫,说不清自己在坚持什么,抑或是,**着什么。
后来,作了青霜阁“飞叶堂”的堂主,掌握了洛阳,乃至全国顶尖的搜罗情报的组织,她却没有勇气,派人去调查自己的过往,生怕自己的过去,那样的不堪,不堪的令她无法接受。
好在,作为青霜阁主的她,一直都很相信她,不曾追问她的过往。可没想到,今天竟然……
难道?
“阁主您,竟然不信任我了吗?”月的心里很难受,明知道在那青霜阁主的心中,自己可能根本不曾占有什么样的重要位置——也许根本就只是属下,她也根本不曾信任过自己,却还是坦白的说出来。
眸子里的光芒,是深沉而晦涩的。甚至有些哀怨的看着这个她用心陪伴了六年的蓝衣女子。
多少的风刀霜剑,血雨腥风,她们都一起度过了,可现在,到了青霜阁稳步发展的时期,她,竟然从来没有相信过一直陪伴她左右的伙伴?!
这让她,如何不伤心。
然,面对伙伴那样的质问,青霜阁主却不置可否,慢慢扶住了黄衣少女冰冷颤抖的肩膀,低声,“月,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
说那句话时的神情,仿佛作为青霜阁主的她,早就看穿了黄衣少女的心思。
说到这里,青霜阁主明显的顿了一顿,却不再解释,只是看着面前跟了自己六年的黄衣少女,轻轻说。“不论你的过去是怎样的,你,永远是我的姐妹。”
一向深沉内敛的青霜阁主,却陡然间说出了那样的话。不知怎的,听着的黄衣少女,眸子里倏然便有了闪烁的泪光。
青霜阁,青霜阁呵,她永远的家。
天下所有悲惨女子,永远的家。
那个家,承载了太多女人的希望与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