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乌远飞》第十二章 不速之客 免费试读
纪了情醒的时候,伴着一股奇异的味道走入院中,顾非命已坐在院子里架起火堆烤着地瓜。
纪了情拿起他烤的那个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玩意儿,颇有些嫌弃地问:“就吃这个啊?”
诚然,顾非命的厨艺是有问题。
他们鸟族都是大自然长什么吃什么,哪用得着做人这么麻烦。当然,其实这件事和鸟族也没什么关系,他只是自己不大会罢了,但不会做饭的人往往喜欢给自己找一堆理由。
不过他向来是心宽的,不会做就不会做吧,左右他也就管教她这么几天,赶紧给她寻个师父送了去,他也落得个清闲。
顾非命:“你想吃什么,我下山给你买去。”
“浪费粮食,天诛地灭。”纪了情无奈,在他身边坐下,接过他手里的活儿:“今日圣上会来,你应该挺忙的吧?这些小事,以后你就别管了,我饿不死。”
顾非命会心一笑:“是挺忙的,不过今日换了情去迎他可好?”
纪了情闻言侧过头去看他:“你上哪儿去?”
顾非命:“我啊,去给你寻个师父。”
纪了情:“你可别给我寻个不解风情的糟老头子,我怕我忍不住打他!”
顾非命觉得好笑。不解风情?吹个箫吹得面红耳赤的人算是解风情吗?他无奈摇摇头,进了阁楼去了。
纪了情将那些地瓜一个个穿在树枝上,再架在火上,逗着乌鸦解闷儿。
过了好一会儿,顾非命戴了护腕,换了身轻便的袍子出来,还递了个香囊给她。这香囊做工很精巧,上面绣着***的图案。这香囊的味道很淡,她凑近鼻子闻了闻,这才闻出来,是***的味道。
***,产于南方,一*到头,只开花,不落叶,有喜无悲。
“这是我*象殿的信物。”顾非命交代完后披上披风往外走去:“我走了。”
“你等等!”纪了情飞快去里头寻了块布,将她方才烤的地瓜从树枝上取了下来,吹了吹捧过去给他,笑道:“带上这个吧。”
顾非命凝视着她的眼睛,好似有什么,却又清澈无暇。
纪了情被他看得心里犯怵,心想:“他看什么呢?”她可不愿意顾非命知晓她的那点儿心思。
顾非命**要那块布,徒手将那滚烫的地瓜拿了起来。顾非命也没想到,这看似大大咧咧还有些臭脾气的丫头,竟这般贴心。
花语凝太固执,苏舟则是毫无逆鳞,这个丫头,倒恰到好处合他心意。他也没再多说什么,纵身踏风而去。
顾非命走后,纪了情收拾庭院的时候,随手抓了一个地瓜,烫得她赶紧撒手,那地瓜则是滚出了十步之外。
她一拍脑门儿,恍然大悟。
凤凰涅槃,浴火重生,顾非命又怎么会怕烫?倒是她这不信邪的,险些伤了自己的手。
趁着日头正好,她拿出了那把伞,轻轻撑开,透过日光,她才看清楚这昨夜未来得及看清晰的伞面上的梅花,停在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上的一只蝴蝶,让整个伞面都变得灵动起来。她凝视了一会儿,翻出了纸笔金漆,模仿那只蝴蝶画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在它旁边添上了另一只蝴蝶。
这只蝴蝶要小一些,长得也不似那只那么好看,但就无端使整个清冷的画面变得温暖了许多。纪了情看着自己新作的伞面,心情大好,痴痴地笑了。
她凝神提气,纵身一跃,学着昨日那般模样,接着那伞的灵力,使自己悬于空中。她今日更加熟练了许多,从怀里掏出谷物,一点点来回朝下面撒去。那群乌鸦啄了谷物,休憩在楼顶,盯着她手里的锦囊。
纪了情索性朝那边一扔,任它们吃了个干净。
这时候,停在院子里的乌鸦都飞到了树枝上,好似被什么惊了一般。纪了情这才察觉不对,朝下面看去,是宫里的几个太监抬着轿辇而来。她可不想接待这些所谓的贵客,朝那些乌鸦喊道:“喂,你们吃也吃够了,赶紧把锦囊还我。”反正顾非命不在,她也打算溜之大吉了。
哪知阁楼顶端一群黑乌鸦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是昨天给她送信的那一只,她记得这只白乌鸦是顾非命养在阁楼里面的,特别的宠爱。
那后来的白乌鸦,也不知是没抢到吃的还是怎么的,直接叼走了那锦囊。
“喂!不行!”纪了情呵斥道,想夺回那锦囊。她也不知顾非命平日里用的什么“鸟语”和这群乌鸦交流的,反正在他那儿乖巧温顺的,到了纪了情这全都变得顽劣起来。
那些黑乌鸦吃了她的东西,非但不帮她,还帮那只白乌鸦阻挠她夺回锦囊。纪了情这一急,这人和乌鸦就在空中缠斗起来。不过这群乌鸦通人性,没伤害她,而她看在顾非命的面子上也不敢伤了它们。
就这么你追我赶的,纪了情没注意分寸,被阁楼的屋檐绊了一下,不慎跌倒摔在楼顶上,滚落了下来。这时停落在梧桐树上的乌鸦飞快聚集,盘旋在空中的则是叼住她的衣物。
纪了情好不容易舒了一口气,一个身影嗖地窜出,那人身法极快,冲散了乌鸦,将她接住抱在怀里,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纪了情猛地推开他:“流氓!”但看清楚来人是龙昭如之后,她真想给自己一巴掌,连忙跪下:“叩见陛下。”
龙昭如关心道:“你没事吧?摔着了没?”
纪了情摇摇头,本来她还好好的,直到这个人方才冲出来,她还以为来了刺客,然而她还得笑着说:“谢皇上体恤,奴婢无碍。”
“别一口一个奴婢的,你现在是*象殿的人,脱了奴籍,没人再敢小瞧你。”龙昭如始终保持着笑意。在他看来的友好,纪了情却是诚惶诚恐。他一边寒暄了一番一边朝阁楼内走去。
纪了情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冲过去挡在了门前:“他出去了,请陛下留步。”
跟在龙昭如身边的太监斥道:“放肆!”
纪了情低着头,声音却不卑不亢:“非请而入,则是擅闯民宅,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其实里面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顾非命更没交代过她不许别人进去的话,但她就是不想把这地方再分享给别的人,而且还是她不那么喜欢的人。
空气中的气氛骤然凝重了起来,纪了情对视着龙昭如那双藏了太多心思的眼睛。他在怀疑,在怀疑她还是顾非命?就在她退却的时候,白乌鸦落在了她的肩上,高傲地望着龙昭如,真好似靠山一般让她定了心。
“真是放肆!”前来接驾的步邪长老骂道:“不懂规矩的东西!”
纪了情低下头,一声不吭。她倒也没什么委屈的,但步邪算是星辰司的前辈,该给的面子也还是得给。
步邪长老恭恭敬敬行礼:“臣,叩见吾皇*岁**岁!”
龙昭如明显心有不快,沉声道:“顾非命呢?”
步邪长老:“他人确实不在此地。是臣办事不利,才让这臭丫头冲撞了圣驾,还请皇上恕罪。”
纪了情突然抬起头来,对龙昭如道:“不关这老头儿和顾非命的事儿!我就是不喜欢别人到我家里来看东看西的怎么了?你如果怀疑些什么,也可以自己进去看看,但他们不行!”
龙昭如示意左右退下,独自走进了阁楼。瞧着这与外面相差甚大的布置,看上去虽“不成体统”,却甚是别致,难怪纪了情会当宝贝儿似的藏起来。
他今日来,其实是向顾非命赔礼道歉,顺便来看看纪了情的,想不到却弄成这样,他也无心再说些别的了,便吩咐外头的太监起驾离开了。
龙昭如走后,那步邪长老才进来。纪了情也没拦着,只瞧着他那张脸已然皱成了“**”:“你瞧瞧你干的好事儿,那是皇帝!是君主!是你惹得起的吗?”
步邪长老探出头去,确认左右无人,才把门关上,压低声音对纪了情说道:“顾非命人呢?”
“他……”
眼见纪了情的谎话张口便要来,步邪长老:“他今日告了假。”
“他去长枫山了。”纪了情低下头。她很害怕,这么说会不会给顾非命惹来麻烦,可顾非命说步邪不是坏人。她又道:“他说,去给我寻个老师。”
步邪的神情凝重起来:“老师?莫非是——君先生?”
他的思绪一下子回到十五*前……
迷山,是传说中的荒山,也是六道之中通灵道重要的修行之地。里头藏着的异族精怪、机关暗门,谁也说不清楚。自羌国驻军以来,迷山的雾就很大,好似要把整座山上的一切都吞噬在这浓雾之中。
西征大军刚刚易帅,军心不定,新来的主帅看上去也是个*轻人,还爱开些不靠谱的玩笑,最重要的是,他从不披甲上阵,这令人忧心他是否仅有纸上谈兵之能。顾非命下令让大军驻守在迷山山脚,迟迟不肯上山。
步邪身为帐前军师私下里派出一个又一个斥候打探,却无一人回应。反观顾非命,则是在山脚下,品酒、兑酒,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七日。他不似个打仗的,倒像个游山玩水的。
“仗,是一定要打的,但不是我来打,我能做的,是知人善用。”这是顾非命安抚步邪的话。
未过半个时辰,迷山的浓雾中,从山上走下一个人。他和顾非命一样,不似沙场拼斗的人物,那是个俊俏公子,他一身素净的水袖长衫,身背竹筒,他发带上系了一串叮当作响的铃铛。他抛下那竹筒,尝也没尝打翻了顾非命的酒,便离开了。
顾非命唤他“若虚”,世人都称他一声“君先生”。众弥曾**,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来到南域,并请求先帝奉他为国师。
若非亲眼所见,步邪怎么也不相信,七日,他绘出了迷山大小阵法、机关以及驻点的全貌图,还能全身而退。
战后,君先生隐居长枫山巅,曾有后辈敬仰求教之,此人容貌一如当初、十载未改,世人只道是神仙下凡,皆惊异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