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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前头,三人已经修补好连接堂屋的那面破损的墙了。
先前被拆的东厢房其余三面墙里,最后面的那面墙算“伤势”较轻的,也是很快就修补好了。剩下的两面墙“伤势”较重,今天干的活儿就是移出废渣和将还能用的墙清扫出来,以前盖这个房子的时候是打了地基的,现在修的话就不用重新再弄,那两面“伤势”较重的墙至少有膝盖那么高的部分都是可以再利用的,只需接着下面的残壁往上垒泥就好。
用泥砌墙和用砖砌墙还真有点不一样,不是热情高涨就能快速完成的。你想想,往泥上垒泥,是不是得等下面的凝固好了,干了,能承受住了再往上垒啊,不然的话,夯实的时候,一砸不就散了倒了。还好今日有太阳,够暖和,垒好一圈等它干了再接着垒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房子本来就不够高,较为低矮,要垒到能上梁的高度的话——剩下的活儿,再做一天应该就能做完了。等泥墙全干透,搁上横梁,盖上瓦片的活儿,就再多算一日。
张阿生见张手美端着一盆水到前头来了,擦了一把汗问她,“饭好了?”
“好了,爹,先吃饭去吧。这是洗手的水。”
姑父和那伙计已在远处的小河边洗了手,张阿生的腿不方便,就在盆里洗的手。
虽说是三菜一汤,份量可一点儿也不少,这里不兴用盘子装菜,用的都是大汤碗,四个大汤碗摆在不大的八仙桌上,占据了半壁江山。姑父萧子高看清楚桌上的菜,沉着脸说:“本来家里就困难,随便做点菜填个肚子就行,做这么多,又要花费不少。”
张阿生为他夹了一筷子鱼肉,笑说:“都是地里长的,花费了什么!本来我寻思找两个人砌墙要花点钱的,你们又白白来帮忙,替我省了,自然是要好好犒劳一下。”
萧子高说:“手美,仁美,都坐着一起吃吧,自家人别客气。”张阿生也对他们说:“坐下来一起吃吧,都忙了一天了。”
萧子高吃了一口饭,才想起来为他们介绍那小伙儿,“他是我上半年新收的徒弟,叫马远,前些日子一直随我在刘员外家打全套桌椅柜子,昨日晚间刚完工回到家。”
张阿生由衷地赞道:“小伙子能吃苦肯干活,这一担担的泥可都是实打实地挑过来的,姐夫,收了个好徒弟。”
那马远谦逊地道:“生叔您过奖了。”
张手美为张仁美夹了些菜放在碗里,张仁美埋头吃饭,马远也埋头吃,桌上就萧子高和张阿生在说话。
“阿兰说你家里遭了难,让我们来帮忙,趁接下来几日天儿好,赶紧把房子修好,这个跟农时一样,误不得。”
萧子高又问张阿生有没有瓦片,有没有将先前没打烂的拣出来,大概还需要多少等等。张阿生说腿不利索还没来得及上城里去买,他便说:“这好办,明日估计就能将墙全垒好,后日让马远跑一趟城里就行。我看你原先的梁木都还是好的,能继续用,到时候他给你买了瓦片送过来,后日我就不来了,他能帮着把这剩下的活儿干完。”
马远从碗中抬起头来接道:“生叔,这事儿交给我您放心。”
“好,好,”张阿生笑容满面,“你们吃菜啊,这鱼多吃点……”
马远有些腼腆,“手美姑娘的菜做得好看又好吃,刘员外家的厨子也没这做的好吃。”萧子高也赞道:“唔,手美的手艺不错,将来的夫家可有福想了。”
众人都把目光聚集在手美脸上,虽然天色黑了,但是手美也觉得很不自在,真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啊,来来往往的人都喜欢谈这些事。
这是唐朝,民风还是比任何朝代都开放的。她找借口说是去寻灯来点,就离开了桌子。
估计是干了一天的活太累太饿,吃起来有如风卷残云,把油灯点燃的时候,个个都已吃饱了。
天黑了,还好有月光,姑父和马远披着夜色回家,走之前,张阿生塞了一包铜钱给马远:“这点钱买瓦片你看够不够,不够的话再找叔要,啊?”
张手美收拾碗筷的时候,张仁美就在灶前,他已经饱得直不起身子,非常满足地说:“姐姐,你做的菜太好吃了,我撑得肚子疼。”
张手美没有将这话当做普通的一句话,停下洗碗的动作,“很疼吗?”擦了擦手,摸摸张仁美的肚皮,发现他吃得真拼命啊,确实都鼓起来了。“来,姐姐帮你揉揉。”她寻了把椅子坐下,将张仁美拉近来,一下一下地为他梳理着肚子,张仁美像小猪一样直哼哼。灯火映着他红扑扑的小脸儿,猛吃过后是真难受啊。张手美不得不叮嘱他:“弟弟,以后可不能吃得这样饱,若是老这样吃撑着,会生病的。吃饭呢——最好是吃七八分饱……”
张仁美皱着眉头,打断她,“姐姐,什么是七八分饱?”
张手美歪着头想了想,“七八分饱就是在肚子里留点余地,空出几口来。”怕他不懂,又说:“就是——你只要觉得再吃几口就能很饱了,那你就一定要提醒自己这几口不能再吃了。”
张仁美扑闪着晶亮的眼睛看着她,不知道他懂不懂,不过张手美还是趁机说:“弟弟,吃饭是这样,做事也是这样,都要留有余地。”
张仁美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应着。
不过晚上他真的是遭罪了,爬起来吐了,还哭了一场,一是身体上的难受,二是心理上特难受,觉得自己浪费了。张手美为他舀水漱口,不停地拍他的背,安慰了他好久,他哭着哭着就在她怀里睡着了。
这就是小孩子。张手美看着他又长又浓密的睫毛,心中暖暖的,将他抱回床上,张阿生问:“仁美是不是病了?”张手美答:“没事,就是晚上吃多了撑着了,吐出来就好了。”
张阿生哦哦两声,“没事了你也去睡吧,夜深了。今天舂的米都吃完没,明天还要起早再去舂点儿。”
“知道了,爹,你也睡吧。”
张仁美夜间又吐又哭的折腾了一番,早上没能起来,张手美倒是心里记着这件事,早早地就起来了,昨天去过一次,知道在哪里,也知道该怎么舂米,自己提了点谷子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