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祁连》18、没落的文明 免费试读
人类绝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物种,自从秦州第三将进驻会川城和静胜堡城之后,关川河两岸原本很常见的大型野生动物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几乎绝迹,甚至连狼群都跑得没了踪影。李岘带着十多个手下骑着马钻了一下午山林,最终只猎获了五只野兔和三只山鸡,另外还有一头半大的野猪算是象样一点的猎物,这让一时兴起的李岘最终只得悻悻而返。
初冬季节的椴树林里空气清新,李岘下决心回去之后要禁猎封山,毕竟这一**山林已经被他买了下来,别说山林里的野兽,即便是作为柴禾的枯枝也是李家的私有之物。
李振也算是个很开明的老爹,他和李岘的长兄李峦经营着李家的产业,总会把每年的利润一分为三,其中的一份给他这个坐享其成的老二,而自己只留三分之一。李岘估计老爹会把他的那份家产最后大部分都会留给老三李岩,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也是老李家目前唯一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老爷子在李岘整出水力纺机和织机的第一年就被水利工坊产生所带来的巨大利润吓坏了,立刻选择了分家,省得兄弟几人日后会为了争夺家产而闹得不可开交。
现在李岘怎么折腾自己名下的庄园和资产家里的老爷子一般都不怎么过问。
他相信自己的儿子不光很能挣钱,而且也不会胡乱花钱。
李岘购买的庄园和牧场实际上都在他的名下,那些庄丁们大部分都是佃户,也有一部分是签了身契的庄仆,还有就是李岘这几年从蕃人和羌人手里换来的几百户牧奴。李岘给这些牧奴换了身契,身份变成了庄仆,实际上还相当于是奴仆。但这些人却觉得身份提高了,对他这个主人表现的很感激,至少主人现在没有权力随意处死他们了。
现在河谷两边还到处都是李家庄丁的身影,他们依然需要收割那些已经枯黄的茅草,作为冬天的饲草,没有什么休息的日子。
李岘需要遵守这个时代的规矩,否则就会被掌握这个社会话语权的地主阶级们所排斥。他不会可怜这些庄户们的辛劳,而且也不会白给粮食吃,给他们交纳的地租和得到的酬劳也与其他的地主们大致相当。
李岘一直认为不劳而获是一件可耻的事情,李家的庄丁们吃得基本上都是粗粮和没有筛去多少麦麸的黑面粉,只不过李岘从来都不会让他们挨饿。
仅这一点就让李家的庄丁有资格去嘲笑别家的庄户了。
李家的庄园里堆了很多木头,各种各样的,松木、柏木、杉木、桦木等等,还有一些六盘山麓很少见的红榉。这些木材会在这个冬天里被工匠们做成一件的生产和生活工具,甚至还有一些武器。
对于这个时代工匠们的技巧,李岘还是很佩服的,只要你提出要求,他们就会为你制造出一件件精美的器物,有些东西看起来简直就是一件工艺品。比如说水车、水磨和水轮机,这些工匠们所造出来的实物就远比他想象中还要精巧实用。
当李岘到东京时有幸参观了前尚书右仆射苏颂所主持制造的水运仪象台之后,就被这座三层楼高自动运行的宏伟天体观测仪给惊呆了,整座机器的运行和零部件之制作精妙完全都超乎了他的想象,这也颠覆了他原来对于古代科技水平的认知。
很难想象,中国人在这个年代就能够制造出如同钟表一般运行精密的水力机械设备,这水平应该足足领先欧洲有五百年的时间。
是什么原因让中国的科技水平过了几百年后反而退步了呢?
这一点让李岘十分不解,仅凭一句异族入侵来解释恐怕有失偏颇。
李岘一直认为,自从南宋所谓的理学兴起,加之**的科举考试只限于几本儒家典籍,天下的读书人皓首穷经,远离了算学、机械、炼丹等“奇淫技巧”,在其中占了很大的原因。孔子要求读书人须具备“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可到了**,在所谓的“理学”熏陶下,天下的读书人除了会逛窑子,大多变成了五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了。
确实也是如此,自从金兵南侵,南宋理学兴起之后,这个文明领先了整个世界数百年的国家再也没有为这个世界带来任何惊世的发明,中国人最后一项值得骄傲的发明是北宋仁宗年间工匠毕升所发明的活字印刷术。
中国的工匠们大多不会读书识字,但却并不妨碍他们世代心口相传,运用自己的才智把中华文明带到整个世界的高峰。但自汉代铁器官营以后,身份低微的工匠们除了打造农具外就很难获得生铁,除非你是匠作监下属的如同官奴一般的终身匠户,才有资格接触打造兵器,自己的才能也只能**在打造兵器上面。
大多数中国的工匠们只得被迫使用木头来制造工具和机械,也可以说,中华文明,就是这些匠人们用木头制造出来的。但木头是容易腐朽的,不易保存和传承下来,我们的文明最后也伴随着这些木器的腐朽而没落了下去。
这确实是有感而发,现在由于官府的禁令,李岘只能靠着**来勉力维持着李家庄园对于生铁的需求。
没有读过书的工匠们只是缺少一些最基本的常识,只要略加指点,就能不断地给你带来意外的惊喜。就好象现在,那些工匠们对水力纺机和水力织机已经做了很多的改进,这些林木质的机械已经变得李岘都快要认不出来了。
大部分的扭杆式传动装置已经被精密的齿轮装置所代替,甚至还有皮带轮,真正用牛皮做的皮带。李岘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原来用木头做的齿轮也能被制造得如此精密。
这些以水轮机作为动力的磨坊和工坊,就是李家实现初级工业化生产的基本保证。
河水回落,两架巨大的水车就这么孤零零地矗立在河水中央,已经停止了转动。在水车两侧的河滩上荒地上,已经被平整出了两大块足有数百亩的农田,原来灌木和杂草丛生的地方,长出了一些纤细的苜蓿。李家的牛羊就在这些田地里散放着。
在西北地区开荒,大都是以这样先牧后农的方式进行。
苜蓿的种植需要到两、三年后才能达到丰产期,在这之前,一切都急不得。
匆匆忙忙地扩大牧群只能是在冬天眼看着自己的牛羊冻饿而死。
在这个时代,能够引水浇灌的农田就都能算作良田,家有良田千顷,就算是迈入了大地主阶层。从这一点上来说,李岘早已就跻身于这个阶级了。
他当然需要去按照这个阶级的标准去行事。
这个时代信息的传播速度确实慢得令人发指,李岘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在初春季节由于辽国皇帝耶律延禧在与金国作战中大败,辽国东京裨将高永昌趁机反辽,攻占了辽国东东道五十余州割据,自称大元国渤海皇帝。
天庆皇帝派大军讨伐高永昌,这位渤海皇帝向新兴的金国求援,完颜阿骨打以增援为名,趁机占领了辽国东京地区。四月末,完颜阿骨打占领辽国东京,杀高永昌,辽东五十四州遂归于金国。
女真人在得到契丹人的立国根本之地后,其兴起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
而在东京汴梁,大宋国一帮当权者却不知死活,正在积极地筹备“联金灭辽”。
李岘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感觉是无可奈何,其后就是觉得时间变得紧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