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渡舲歌》第十三章 风中海贼影（1） 免费试读

如果说回忆有多恐怖，那么云泽庆幸自己曾经忘却过那段残酷的时光。

可是人在当下，要如何才能阻止真相汹涌而来？

云泽跪倒在地上，头颅深处传来的剧痛让他感觉生不如死，用力睁开的双眼里，映照着云安低垂的身影。

“少主……”

“不是！我不是什么少主！”云泽的双手支撑起地面，把自己的身子挪到云安的身前，一双手拉扯着云安的衣衫，十五岁的孩子，忽然就哭出了声音来：

“叔父，叔父我错了，我保证以后好好听您的话，再也不莽撞了，你告诉我，你刚刚都是在骗我的对不对，你说的都是假话对不对，你说啊，你说话啊！”

云安的头更低了，他没办法在一切昭然若揭的真相面前继续隐瞒下去，也许当康国的势力慢慢渗透到合达海上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平静生活的终止。

“少主，卑职无能，请少主恕罪……”云安神色黯然，摇头说道：“当日桓安城破，整个宣国国都都在一片血色之中，所有人都在逃，可是只有我们，逃到了海上，侥幸活了下来。”

“我们继续这么生活下去好么？”云泽用近乎祈求的口吻，苦苦哀求着：“我们不管什么康国不管什么夏大人好不好……”云安扭过头去，不再看向这个哭泣的少年，任由这个少年用力摇晃着自己的身体，他的喉咙里，有千百句话，但是到了唇边，却只能紧紧抿住。

“好……”末了，从云安的口中缓缓吐出了一个字，他一双泪眼与云泽对视着，用力点了点头，听到这句简短的回应，云泽满面泪痕的脸上，牵强地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他将自己的双手捂住脸庞，终于放声哭了出来。

云安颤抖着手，轻轻搭在云泽的身上，他用一如往常的平静语调，轻轻对云泽说：“我们忘了今日的事情吧，明天，当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我们还过着以前的日子，至于那个夏大人，交给我，我去处理。”

云泽扑上去，一把抱住云安的肩头，这八年以来，他的心里只有云安叔父这一个人，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也是他生存下去的唯一寄托。在云安的肩头，刚刚开始成长的少年，固执地想要把自己重新放在孩童的位置上，坚信云安的身边，是他最坚实的港湾。

月上晴空，合达海上风平浪静。

萧舲在小船的前头，把握着缰绳和桅杆的方向，一双明亮的眼眸，即使在黑暗之中，也分辨得出前路的方向。

“二姐……”

身后，猛然响起皓彻虚弱的声音。

萧舲转过身去，走到渔船的正中央，一只手梳理着皓彻胸前的气息，一边问道：“怎么？还是感觉不舒服是么？”

皓彻面色痛苦地点点头，他张了张嘴，却感觉一阵干呕，奈何已经许久没有进食，腹中空虚，即便是干呕也没有呕出什么东西来。

“闭上眼睛，”萧舲揽过皓彻的肩膀，安慰道：“不怕，就快到了，到了那个小岛上，你就能好好歇歇了……”

皓彻抓住萧舲的衣袖，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眉头轻蹙道：“二姐，是我不好，不能帮你，你已经好久没有休息了……”

“瞎说什么呢。”萧舲从自己的肩头，脱下沉重的青蓑衣，盖在皓彻的身上，一双手板正了皓彻的头，闪着一双大眼睛，仔细地说：“听姐姐的，闭上眼睛，别看海，很快就到了……”

皓彻如约闭上了双眼，端正地坐在摇晃的小船中央。

偌大的海平面上，哪里看得见什么船只，海风把船只行进的方向全部抹去，萧舲安置好了皓彻之后，静静第坐在船头上，她眉头紧锁，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这么擅自把皓彻带出来，是对是错。

终于到了那个孤寂的小岛上，岛中心唯一的树木依旧繁盛，萧舲将船只安置好，转头看见皓彻已经跑上了岸，离开了渔船，皓彻的精神状态显得好多了。

夜空下，一道银河横贯天际，皓彻仰着头望去，一张清瘦的脸庞，在月色和星光的映照下，露出了一番喜悦激动的神色：“二姐，这里就是你说的那个秘密小岛吗？这里视野真好，你看，那里是北极星么？”

萧舲走过去，顺着皓彻手指的方向望去，北极星在天际闪闪发光，她知道，自己的身后，就是云泽所在的西海国，只是前路渺渺，对于那片未知的海域，即便是她这个海上长大的渔家女儿，也微微有些担忧。

两个人靠着大树静静滴坐着，萧舲燃起一小堆火苗，在火光的映照下，皓彻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