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看云起时》第四章·回溯 免费试读
时光倒流至三年前,卧云十六岁。
中原的春要比东海来的晚些,卧云到兆城的时候只穿着件单衣,冷不防在春寒里打了几个寒颤。虽不愿承认,中原的春也比东海的春好看的多。她自小长在东海,一年只有夏冬两季,春天不过是短短的时日,海岸边开的也永远是低矮的淡黄月见草,这是她第一次看中原的春花,嫩粉的垂丝海棠在兆城占了**园林,虽然她不太能分辨出樱花与它们的区别,不过总归是一样美的。
行走在兆城的街头,还有很多事物是她在东海都没见过的——泥人、糖画、一群老头在街边看的眼红面青的斗蛐蛐儿......当然,她若要在东海斗蛐蛐儿,那相必海风能把这可怜的小虫送到海鱼的口中塞牙缝儿。
她微微俯身,嗅了嗅街边缅桂的气息,浓郁得很。
“还是紫茉莉好闻些。”
她揉了揉鼻子,站在兆城的街头望了望东边方向的天空。
这是她第三次为方敛欢行刺,目标是兆城的最大势力——孟义。
此人是中原三大镖局之一——飞虎堂的堂主,掌握着兆城及周围地方的权势,连地方上的官员也要让他几分,相传此人功力深厚,人脉极广。这么大一个角色,谁都不会想到,暗处有人要用高价来买他的命,更不想到被派来行刺的杀手,竟然是个初入江湖的小姑娘,而这也偏偏是方敛欢让卧云来的用意。
出发之前,方敛欢坐在玉椅上,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卧云绸缎般柔顺的青丝。
“你可害怕?”
他温柔地笑着,眼中是无尽的爱怜。
“不,我为玄机阁而生,自然也不怕为它而死。”
卧云摸了摸凌霄,玄机阁人人都道这剑是方敛欢偏爱的宝物,却在她被带回来的那个冬夜,毫不犹豫地赠与卧云,仿佛这把剑本就属于她。事实也是如此,卧云总觉得她与凌霄太过投缘,每每用这把剑刺出一道道血迹,她总觉得凌霄也在与她一同兴奋,仿佛这把剑里还有她的另一个灵魂。
“况且,我一定会活着。”
卧云眼底燃起一股莫名的执着,这是她为玄机阁做事遇到的头一个劲敌,以后她还要为方敛欢做更多事,倘若这次失败,那她有何颜面报答他的苦心栽培。
于是背起一把凌霄,她就只身来到了兆城。
虽在出发前信心满怀,可如今真的站在孟府前,卧云还是犯了愁。
“奶奶的,这孟府该怎么进。”
卧云挠了挠后脑勺,望着眼前的府邸发愣。
在她想来,孟府应当是与寻常的府邸长得差不多模样,只不过要大得多,等到月黑风高时,随便寻个死角溜进去埋伏动手便是,可如今看来她的想法太过天真了。
孟义不愧是飞虎堂堂主,果然周密狡猾。
孟府的外墙是坚硬的麟石构造,寻常的斧子都难以劈出细纹,何况这墙还被修筑成了两丈高三尺厚,在石墙的顶处,铁制的刺栏向空中延伸,交错在一起,给孟府的天空织出一张遮蔽的铁网,虽然已经泛着微微的锈黄,但那些尖锐的刺依旧震慑着每一个想要踏入孟府的人。
府邸的构造已经足够严密,孟义却还不放过人力的守卫。卧云在孟府东侧茶馆的高楼观望了半日,那些守卫依旧抖擞精神,如同城门前那几尊木然的石狮。
“客官还需要点什么?”
店小二一句话打断了卧云的思绪。她回头一看,才想起来自己就凭着一盘瓜子儿,在人家茶楼里干坐了一整天。
她咧开嘴,嘻嘻地笑着,面容上还是带着不好意思的绯红。
转念一想,这茶楼就在孟府对面,不仅仅能当她窥探防守的瞭望塔,茶楼里的伙计天天面对孟家,相必能让她更能从中多多了解孟义。
只是不再要点东西,只怕那店小二也看她寒酸,莫说对她说出只言片语,只大可能把她扫地出门。于是卧云颠了颠钱袋,恬不知耻地笑着。
“小哥,再来一盘瓜子儿!”
……
合着她就想靠两盘瓜子儿在这干坐一天。
店小二满脸愕然,这可是他第一次见到来他们这高档茶楼,出手却这么小气的人。
小二努了努嘴,应了一声刚要离开,就被卧云伸手拉住。
“对了小哥,这房子这么气派别致,可是哪位大员的府邸?”
卧云今日打扮成个少年模样,特地用束带把身胸口得平平的,本来就清瘦的身影此刻更显得单薄,配上那一身文气十足的青衫,怎么看都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小书生。
店小二虽然显得不耐烦,可望了望西侧的孟府,却也还是恭恭敬敬地给卧云说了这府邸的主人与势力。
“一看客官这模样就是外地人,孟堂主可是我们这地界儿的名人,兆城有人不认识城隍庙都不可能不认识这孟府,要我们说,孟堂主可比庙里的菩萨还厉害。”
店小二翘着嘴,眼光在孟府与卧云间流转,带着对孟义的十分敬意。
“哟,这么厉害呐?”卧云故意装作不可置信的模样,这下可不得了,引得小二酒壶一放,一屁股坐下给她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飞虎堂知道么?”
卧云摇摇头。那小二立刻投来一个鄙视的眼神,行啊,一说到这孟义,那店小二连自个儿的身份都忘了,仿佛他是一楼大堂里那位收人追捧的说书先生。
“啧,飞虎堂那可是中原三大镖局之一,要我看来那肯定是之首了,另外的惊雁和铁狮两堂哪儿能和我们飞虎比?”
行,现在小二不是说书先生了,要不是他身上还穿着那身带着油渍的麻衣,卧云看他那骄傲的神色,只怕都以为他是飞虎堂中的一员猛将了。
“孟堂主一身好功夫,听说在少年时就制服了押镖途中的山怪,自那以后追随他的兄弟便越来越多,年纪轻轻就创建了飞虎堂,二十三岁那年,他亲手砍下了兆城南山匪头的首级,从那天起的三十多年来,他都是这兆城百姓的主人,我们没一个不敬重他的。”
卧云托腮点了点头,如此听来,这孟义确实是一位豪杰,不用说这功夫自然要高出她甚多,更何况这孟府的防守太过严密,她若是想要潜入,必定需要十分难得的时机。而孟义这样的**湖必定高深莫测,**时机的过程也是她更加深入了解敌手的好机会,对敌人多知晓一分,凌霄离他喉咙的距离就会更近一分。
“小哥,你说的这些江湖伟绩我在说书先生那儿听的多了,要不你给我说点其他有趣的?”
小二斜着眼,看着卧云满脸的八卦神色,立马闭了口不说话,抱着胸昂着头立在一侧。
这分明就是要打赏的意味。
卧云在心底叹了口气,果然这就是所谓的人情世故。
于是她手又伸进鼓鼓囊囊的荷包里,搜寻了好一阵,掏出了两个铜板递给小二。
......
小二又露出了一副嫌弃的面色,哪有人靠着一盘瓜子儿在茶楼耗一天,向人打听事还出手这么小气的人!!
“你这......唉,算了,”那小二摆摆手,把那两个铜板收进衣襟下的里袋里。
“你还想知道什么呢?”
卧云猥琐地笑了笑:“有没有什么孟堂主的逸闻趣事啊,风流情史什么的,我就好听这个。”
小二再次扶额,眼前这小书生虽然长了个小白脸,没想到还真跟个娘们儿似得,居然爱听这些事。
“孟堂主的私事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能了解多少,”小二顿了顿,“不过你要说怪事,也只有一桩。”
卧云眯起了一双杏眼。
“快说。”